04.
我在家里多住了几天，直到我爹的病情转好，我才回了宫。
这几天，周延始终陪在我身边，得了空还会带我去长安城转转抒发我烦闷的心情。
回宫之后，我依旧没能见到楚仁，却听说了王氏和张氏被抄家的消息。
这两家被楚仁以蓄意谋反的罪名全部关押进了大牢，择日问斩。
王氏和张氏平日跟我宋家来往频繁，在前朝的时候，跟我爹一样，都是受皇帝重用的大臣，他们怎么可能会谋反呢？
我担心家里被牵连，忙给周延传了书信询问情况。
接连几天，我都没有收到周延的回复。
可我在后宫里干坐着也不是办法，只好亲自去了乾清宫找楚仁。
天气寒冷，我抱着手炉在宫殿外面等着，公公进去传了话，说皇上这会儿忙着批阅奏折，没有时间。
“我进去给皇上送些点心，不会耽误什么的。”我脸上维持着笑容，牙关却紧紧咬住。
我分明听见了月贵人在里面嬉笑的声音，楚仁就是不想见我。
我等了很久，他果真没再让我进去，我冻得双手发僵，只觉得心跌落到了谷底。
又过了几日，周延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但先传进我耳朵的，是我爹被押入大牢的消息。
果不其然，我爹也被安上了蓄意谋反的罪名！
我再也坐不住了，直奔乾清宫去，推开拦住我的侍卫，径直走到楚仁面前。
月贵人先是一惊，随后便从楚仁的怀里起来了，对我恭恭敬敬行了礼，脸上却写着不高兴。
我没心情理会月贵人，对着楚仁喊：“我爹怎么会谋反呢！”
“你明明知道他那么拼命地把你扶到这个位子……”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悔恨之意，心脏抽疼，“还有王氏，张氏，这些忠臣们，全被你处斩！”
“皇后，自古以来，后宫嫔妃不可涉政，我既然这样处置，自然是发现了他们背地里的阴谋。”他起身走到我面前，“我留着你，已经是念及我们往日的情分，你不要不识好歹。”
身后的侍卫想要将我拉出宫殿，我用力挣扎，整个人摔在地上。
“楚仁！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爹养你那么多年，把你当亲生孩子看待，还将我许配给你，你现在就恩将仇报吗！”
我趴在地上，失声痛哭，怎么也想不到当初抱着我说此生不会负我的人现在居然指着我怒骂。
“谋反？我爹忠心耿耿，前朝时便为先皇征战沙场，现在边疆叛军又起，他一身伤病也想要再次为你平反战乱！而你，连着我爹和那些先朝重臣，一并问斩！”我浑身都在颤抖，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来人，将皇后送回寝宫，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踏出寝宫半步！”楚仁下了令，几个侍卫将我抬上了轿子。
“楚仁！你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吗！”
我捂着胸口，只觉得气火难消，但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楚仁改变心意了。
05.
我被禁足在了寝宫里。
周延的书信终于传过来，他被皇上派去平复战乱，他远在边疆，根本无暇顾及我爹的事情。
为了见我爹一面，我只能在半夜伪装成宫女，偷溜出去。
但路过一处小亭子，里面坐着一人。
“父皇，儿臣现在已经成了当朝皇帝，你的仇我马上就要报完了！我会让那些杀害我们族人的人，用性命去偿还！”
我听得出来，那是楚仁的声音。
他没有穿着龙袍，夜晚里，我看不太清，只依稀辨别得出来那服饰倒像是边疆外的族人会穿的。
“过了几日，我就会处死宋青！那个在战场上砍下你头颅还要带回去领赏的人！”楚仁将眼前的烈酒洒在地上，语气满是暴戾。
宋青？
这是我爹的名字！
一个不好的真相在我脑子里串联起来，我双脚都开始发软。
先朝时，我爹征战沙场，百战百胜，最值得骄傲的就是他亲自砍下了敌军的头颅，还带回了朝廷，先皇大喜，封他为大将军。
那个被砍下头颅的敌军头目居然是楚仁的父亲！
我爹是楚仁的杀父仇人！
我的头皮开始发麻，整个脑子像要炸裂似的一团乱。
所有的事情都逐渐有了解释的余地。
楚仁心思缜密，在我爹又一次战胜归来时，被当成了孤儿收养。
他在我家生活了那么久，我爹又格外器重他，自然对他掏心掏肺得好，原来他都只是为了报仇吗？
脚下野猫窜过，我没忍住发出了惊呼声。
“谁！”楚仁立即听见了我这边的动静。
我想要逃跑，但真相使我根本无力行动。
楚仁拽下我脸上的面纱：“瑶瑶？”
他脸上有着转瞬即逝的慌乱，但掐着我脖子的手却开始收紧。
“楚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难以抑制地哭出声，一拳又一拳用力捶着他。
“你我本就是仇人，我为我爹报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楚仁冷着脸，一字一句咬着牙说出口，“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宋家到底是怎么过的！对着我的杀父仇人报以笑脸，还要认他当我的义父，每一次我喊他的时候，都觉得无比恶心！”
“可你对我的感情也都是假的吗？”一股窒息感传上来，我的眼前开始冒着白色的星星，“先前叛军攻到长安城的时候，你护着我，怕我受伤，还说只会爱我一个人，这些都是你在骗我吗！”
“不然呢！我要是不这么说，你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这皇帝的位子又怎么会让我来坐？”他发出几声冷笑，双眸看不出任何怜惜之意。
“你说我们都会平安的……”我呜咽着，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
“叛军攻到长安城的时候，我跟你一起祈祷，不要让你爹死掉，那是因为我会亲手杀掉他！要是死在了别人手上，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难道对我就没有一丝感情吗？”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过去他跟我亲密共处都是他伪装出来的，“不然你怎么会把李月舒封为贵人，她跟我长得那么像，你不想宠幸我，就找了我的替代品不是吗？”
我的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痛点，他怒目圆睁，掐我脖子的手再次使了力气。
“我真恨我自己，会那么傻相信你的话……你杀了我吧，楚仁，宋家全被押进大牢，我活着又有什么用？”
楚仁死死盯着我几秒钟，然后松了手。
我整个人瘫在地上，缓和好久都没有动弹，脑袋发胀欲裂，像一条濒死的鱼。
新鲜空气终于灌送进来，我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我不会杀你，我会让你跟我一起尝尝亲眼看着亲人死掉的滋味！”楚仁丢下这一句话便大步离开。
我躺在地上，侧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如往常那样，没有一丝眷恋。
我苦笑了声，终究是我错付了。
06.
我爹问斩的事情往后拖了几日。
我的禁足也解除了，只不过楚仁也没有过来见我。
所有的真相我都已知晓，眼下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周延了。
我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告知他所有情况，恳求他一定要救我爹。
月贵人再次来到我的寝宫请安，眼中尽是不屑。
“给皇后娘娘请安。”
没有等我发话，她便站起身来，打量着我寝宫的布置，像是在看她自己的住处一样。
“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月贵人就回去吧。”我眼下焦头烂额的，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应付她。
“后宫里只有我跟娘娘两个人，无聊得很，臣妾刚刚得知娘娘解除了禁足，就来陪陪您。”
后宫里风言风语不少，月贵人怕是也得知了很多事情。
“真不愧是皇后娘娘，以前臣妾倒是没发现您的寝宫里如此豪华，要是臣妾也能住进来就好了。”月贵人扭动着腰肢，“娘娘您别担心，皇上跟您那么久的感情，他怎么会放弃你呢？就算这皇后的位子易了主，他肯定也会放娘娘一条生路的。”
“要是不行，臣妾帮您劝劝皇上，多在皇上面前说说娘娘的好话？”月贵人愈发大胆，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满眼都是得意。
月贵人只知道我现在不受宠，却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情况。
她被封为月贵人只不过是因为跟我长得像，楚仁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这就不劳月贵人了。”我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眼下不想看见她。
“娘娘，臣妾只是好心而已，别哪一天，这皇后的位子就是臣妾的了。”月贵人凑近我的耳朵，低声说着。
我怒火四起，只觉得她实在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