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丧天良毒断恩义 奔穷途慌走恶贼
郭德纲2025-07-25 10:419,388

山前梅鹿山后狼,

狼鹿结拜在山岗。

狼有难来鹿搭救,

鹿有难来狼躲藏。

那么说他们遇见的是谁呢?正是西川路乾坤盗鼠、采花淫贼华忠华云龙,这个故事的书胆,反一号。他和流氓小分队走散了,没想到在这儿碰见雷鸣、陈亮了。

“哦,雷、陈二家弟兄。”

雷鸣、陈亮你瞧我我瞧你。雷鸣说话愣:“给您道喜!给您道喜!”

华云龙就愣了:“什么呀?我喜从何来呀?”

“喜从何来?哼!赵家楼黑夜之间前去采花,三个姑娘在那儿躺着你还要挑,这不是大喜吗?”

华云龙贼心眼子大,当时就明白了,再一瞧:“昨天晚上是你俩是吧?”

“不错,是我们俩!”

把华云龙气得,按雁翅退绷簧,“呛啷啷”,把刀抻出来了。“我跟你俩拼了,坏我的好事。”

陈亮不愿意动手,如果能把华云龙拿住更好,但是不能伤交情。刚要劝,雷鸣站起来,把刀抻出来了,“我去你的吧!”插刀换式,打在了一处。陈亮就劝:“哎!别别别,好说好说好说!”他推华云龙,“华二哥你别生气,都是兄弟别伤和气。”又把雷鸣按住了:“别别别!”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华云龙一闪身跳出去,从百宝囊掏东西。之前有一种镖叫斤镖,不是说这镖是由黄金打造的,因为拿黄金打造的,硬度不够,不能扎在身上或者致人死命。斤是指的分量,斤两的斤,不是黄金的,要带着二十斤黄金出去,打不了人也得让人抢了。华云龙的斤镖是淬过毒的,往外一跳一伸手,在百宝囊里掏出镖来。

陈亮还劝:“你别着急,咱有话好说。”正说着,镖就过来了,“啪”的一声,正打在雷鸣肩头,他半拉身子一发麻,坐地上了。陈亮傻了:“哎!华二哥!你!你怎么?哎!这……”拿手一指没说出话,再回过头看,雷鸣脸上都变色了。

“罢了!罢了!唉!我也没想到,我这一辈子交代在这儿了,我赶紧跟你说,我怕一会儿说不出话来。江湖上都知道有雷鸣就有陈亮,今天我死在你跟前了。哥哥,罢了,我这辈子没白活。你救不了我了,他这镖有毒,我现在觉得浑身发麻。您要念在弟兄之情,就去一趟凤凰岭,找杨明杨大哥,他是绿林道的总瓢把子,让他撒绿林贴,天下英雄一起拿华云龙。我也不要别的,把他押到我的坟前,开了膛摘了心,我死在阴曹也念您的大恩大德。”

“不是兄弟,你别……”

这正说着,华云龙听见了,心说:哦,连我的后事都想周到了。到凤凰岭找杨明?杨明在绿林道上的外号叫威震八方。我这镖还是跟杨明学的,如果把他叫来,我就完了,还得撒绿林贴拿着我,在你坟前开膛摘心,那得多凉啊!华云龙一回头,看这二位还在说话,一不做二不休,华云龙又掏出镖来:“陈亮!”

“啊?”

“啪”,镖就出去了,“嘡”,正打在陈亮锁骨上。打得真准!

“咣当”一声,翻身倒地,陈亮乐了:“罢了!江湖上都知道有雷鸣就有陈亮,咱哥俩是自己人,今天咱哥俩死在一处,能够并骨了。罢了,罢了!我觉得死得其所,挺好挺好挺好!”

华云龙从远处看见二人倒下了,乐了,拎着刀过来了:“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说能怨我吗?这是找死啊!我看你俩也够难受的,得了,好歹都是绿林道上混的,我也别让你俩受罪,一刀一个,好不好?先杀谁啊?”

这正说着,身背后有人喊他一声:“云龙?是你吗?”

“啊?”他一回头,来了这么一位英雄:四十岁上下,宝蓝缎子英雄氅,气宇轩昂,三绺黑胡,背插单刀。谁啊?刚才念叨半天了,“威震八方”杨明,凤凰岭绿林道总瓢把子!

“杨大哥!您挺好的?”

“哎,兄弟,您怎么在这儿呢?哎!这怎么了这是?”

“唉,大哥,我都要气死了!”

“别生气,怎么回事?”

“雷鸣,陈亮。”

“是是,他俩怎么了?”

“这二人无法无天,乌竹庵一刀连伤两命,夜入秦相府……”说得特别细致,因为全是他干的,一直说到赵家楼的事,“黑夜之间这二人要采花,二人采花三个美女,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要替天行道。”

杨明一听:“啊?怎么还会有这种事情?”

那二人说不出话,但脑子还明白,差点儿没气死,心想:“有的事原来我们不知道,这小子坏透了。”

杨明人很好,别看是绿林道的人,但是不行凶不作恶,称得起“侠客”二字。有一段时间,家里来了一个绿林道的哥们儿,“杨大哥,我久闻您的名声,今日特来拜访。”

“您怎么称呼?”

“小的我有一个小小的外号,叫黑风鬼,名字叫张荣。我跟华云龙是把兄弟。华云龙和您近,所以我觉着和您也不远。”

“哦,好好好,快进来吧。”

绿林道有绿林道上的规矩,走遍天下,一报字号,只要有过耳闻,一定得照顾。马高镫短困在哪儿了,只要一说都得管。这是江湖义气。后来有好多人把“江湖”两字当成贬义,其实不对。“江湖”两字代表的是道义和人情。有人走道才会有江湖,它不是贬义,而是宏观的、大气的褒义词。

张荣留下来了。这小子嘴甜,杨明也不拿他当外人,把自己的母亲请出来了。张荣赶紧给老太太磕头,“老娘您挺好的?”杨明又把媳妇叫出来了,他的媳妇很漂亮,大奶奶姓马,父亲也是一个练武术的,所以说这媳妇文武双全。杨明平时得出去照顾生意,就告诉张荣在家里吃着住着,有什么事和嫂子说就行。

这个嫂子很漂亮。张荣就起了歹心了。有时候他看着嫂子礼貌性地冲他乐,就想为什么我冲她乐她也冲我乐呢?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一天下午没事,杨明的媳妇坐在外边纳鞋底子,张荣打外边溜达进来了,“嫂子您忙着?”

“兄弟你坐那儿。”

“你这鞋纳得真好看。这是给谁弄的?”

“给你大哥纳的鞋底子。”

“我瞧瞧。”

“这有什么可看的?”说着大奶奶就把鞋底子递给他了。她一伸手,张荣没接鞋底子,反而去叼人家的手腕子,“啪”鞋底掉了。马大奶奶当时就明白了,人家打小是练武术的,一瞧这小子犯坏,一翻腕子抡圆了“啪”一个大嘴巴,抽得张荣转了三圈。

“这可不得了了,得赶紧跑,要不然杨明回来怎么办?我可能是误会嫂子了,她爱我还没有爱得那么深。”就这样,张荣收拾东西跑了。

跑了没几天,杨明就回来了,问张荣哪去了。人家媳妇不爱挑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回:“走了,走两天了。”

“上哪去了?”

“没说。”

“还回来吗?”

“谁知道?”

“不对。”杨明是绿林道的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拿眼一打就觉得有问题。“家里的,你跟我说实话,怎么了?”

“能怎么着?没事。”

“别价,这叫什么话?发生什么事了?”三问两问,媳妇答道:“也没什么,这小子起歹心了。”大概这么一说,把杨明气坏了,“不行,我得找他去!”

在家里住了两天,归置归置东西,杨明就出来了,他要找黑风鬼张荣理论理论。这一天,杨明正往前走,就瞧前面有一条不算深的小河沟,河沟边上站着一个老头,老头哭着要跳河。

杨明凑上前去,“好死不如赖活着,您这是遇见什么事儿了?”

“你也管不了。我现在是一点念想也没有了,非死不可。”

“您别这样,说来我听听。”杨明把老头从河坡上扶起来。一打听,这老头姓康,叫康德松,就一个闺女,爷俩过日子。这闺女许配给了城里开绸缎庄的一户人家,但是那家人一直没来迎娶。最近人家来信了,说孩子也不小了,准备迎娶。老头就这一个闺女,为这闺女把家里边值钱不值钱的东西全卖了,包括之前存的一点钱也换成了银票,想着把闺女送过去给人家,这婚事就成了。

但是老头这边还有点别的事。他之前是做小买卖的,还有点乱七八糟的货,所以不能跟着去,就打发家里过继过来的儿子康成送闺女和银票。

康老头把银票和给闺女准备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他了,弄了头驴,闺女骑着驴,所有东西都交给这儿子。康成赶着驴带着闺女走了,可是这一走就音信全无。老头的日子可就没法过了,就为了这个要跳河。

杨明问完了,说:“您也不至于为这去寻死,万一道上有点偏差,或者没有时间给您送信呢?我陪您去一趟,您知道他们家住在哪儿吗?”

“我知道,住哪个镇子我都知道。”

“那不结了吗?我陪着您。咱一块去。我也没什么正事,搭个伴一块儿走,走到哪算哪。”

就这样,杨明带着康老头出来了。走来走去,刚走到此处,老头说要解个手。他上旁边坡底下的庄稼地解手去了,杨明在一旁等着他,这才一回头,瞧见华云龙拿着刀要杀人。过来一说这个事儿,杨明还挺生气,走过来:“雷鸣,陈亮,你们不应该。你们比我小,我拿你们也当兄弟,你说你们这样做,传扬出去得让人笑话死啊!你们得向人家华云龙学啊!你看人华云龙……”刚说到这,“哎呀!”

华云龙站在边上看着三个人谈心,心想:“俩也是,仨也是啊,就这么着吧。”又掏出一斤镖来,奔着杨明后心,“啪”,正扎后心上。华云龙站在一旁看着:“天堂有路尔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你们仨这回行啦,刨一个坑省事,给你们仨埋在一起,下辈子你们仨淘上一个好人家吧。”

正高兴,身背后有人喊:“华云龙!华云龙你干吗呢你?”

华云龙一回头,嚯!和尚来啦!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和尚。

“华云龙,我可找着你了,来来来!”

“哎哟,我的妈呀!”华云龙抹头就跑!兔子都是他孙子,没有跑得那么快的!

和尚怎么来了?原来和尚踢完棺材之后,一转身,碰见了柴头和杜头。两位头儿也算倒了霉了,因为这和尚说没影就没影,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每一次惹祸都是和尚,惹完祸和尚就跑,二人满处找,都愁死了。

今天在这儿碰见了,两位头儿“咕噔”跪下了:“和尚爷爷,我们可看见您了,您这是从哪儿来啊?”“那,那谁知道去,哪儿,哪儿都去,快起来快起来,饿了吧你们俩?”

二人互相看看:“没钱!”

“你们出来当差办案,你们不,不带点儿钱吗?”

“带了,不都让你给造了吗!到哪儿去先吃熘海参,出来这些日子,海参您吃了有三车了吧?连吃带玩的,谁受得了啊!”

“就,就爱玩海参。看见你俩了挺好,走,咱们仨吃早点去。”

两位头儿互相看,“去吗?”“你有钱啊?”“没有啊!”“没有也去吧!你也不能把他放了,是吧?”“走吧,走吧祖宗,您前头走。”

三人往前走,拐过去,有炸油条的、卖馄饨的、卖包子的。和尚看着,不进去:“这不行,不好!”

“活佛,您不是吃早点吗?”

“啊,是啊!”

“这不是挺好吗?小笼包、馄饨、豆腐脑、炸油条。”

“这,没有海参!”

“咱还没钱呢!”

“吃完就有了,走,走,跟我走。” 走到前面,十字街正当中,高挑幌子,大酒楼。

“来来,这来这来。”“您去吧,我们在门口等您。”“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么些。”“我们等着,等着。”“进来进来。”

三人进去,伙计迎过来:“三位,怎么着?”

“吃饭!”“那两位?”“他俩人也是,他俩非要请我吃饭。”

找一大圆桌坐在那儿了。“师父,您吃点儿什么呀?”“海参,就爱吃海参,再加一只鸡,来一肘子,两屉包子,凑合吃点儿吧。”

饭菜上来,和尚玩着吃着,两位看着他:“活佛,您许给我们的华云龙怎么着了?咱们奉了秦丞相的文书出来逮他,我看您这些日子倒是胖了,营养也跟得上,吃海参吃得饱饱的,可是咱们这案子怎么办?我们都有家有口的,得回家过日子啊!我们不能跟您周游天下,到处吃海参去啊!您给个准信啊!”

“是,是,不着急!”

“您不着急,我们着急啊!”

“再,再等一等啊,再等一等,会有好消息的啊!”

“不是,您老说这个,我们怎么办?”

和尚一边吃一边乐,吃着吃着站起来了:“别动啊,别动啊,我,我出去解个手,一会儿就回来。”跑出去还不忘回头叮嘱:“别动我的海参。”

“您放心,没人动。”

和尚出了饭馆,打后门出去。那边路上来人了,一个男子牵着头驴,驴上坐着一个姑娘。这就是咱们刚才介绍的康家过继的儿子康成,驴背上驮的就是老头的闺女。那么说这小子在想什么呢?第一,我要把驴卖了,这个钱是我的;第二,嫁妆钱是我的;第三,找个妓院把我妹妹卖了。卖完之后,我拿钱娶个媳妇。老头的死活我不管。

驴已经找好买家了,但是这个县挺穷,没有妓院,康成牵着驴拉着姑娘一通转也卖不出去,只恨这里的民风太淳朴。正发愁,打对面来了一个和尚,把驴拦住了。“那是给我送来的吗?”

“什么?”

“我问你是给我送来的吗?”

“什么是给你送来的?”

“连驴带人带你,哪个是给我的?”

“驴给你有用?”

“可以吃。”

“我妹子是?”

“我给她卖了。”

“那我呢?”

“你死去。”

“哎,这和尚。我没招你没惹你。躲开,你没看见这道窄吗?”

“你让开点让我过去。”

“我们连人带驴怎么给你让道?”

“你把驴抱起来我就过去了。”

“废话,我抱得动吗?”

“你要是不过去,你得跟着我走,来,跟我走。”和尚拿手一比画,康成就觉着眼前发晕,跟着走就跟着走吧,糊里糊涂的。大姑娘坐在驴背上也觉得心神恍惚,刚才又着急又上火,这下平静下来了,反正坐在驴上面就跟着走。这驴也跟着糊涂,连人带驴糊里糊涂地跟着和尚往前走。

这边走了,两位负责看海参的等三个多钟头,伙计上来六趟。“二位还添点儿什么不添?”

“不添,什么都不要。”

“赶紧吃,你们这海参招苍蝇了啊!”

“是,不着急,我们等着呢,等结账的。”

和尚带着人和驴往前走,和尚走得快,驴就跟着快,和尚走得慢,驴就跟得慢,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就走到一个僻静之处。这驴也听话,站着不动,姑娘迷迷糊糊在驴上坐着直冲盹儿,和尚拿手一指康成:“你上那边等死去,快去。”这康成真听话,低着头往那边去了。

和尚来到雷鸣、陈亮、杨明中毒的地方。刚才康老头不是去解手了吗?解完手之后找不到人了,再一回头看,好心的大爷躺在那儿了。和尚赶紧过去,发现好心的杨大爷还能说话,剩下的两人都口吐白沫了。

“大爷您怎么了?”

“你别管我,赶紧走。我对不起你,我本来说还能帮助你找闺女,现在我够呛了。”

“这是哪个坏人干的?”

“你也管不了,快走吧,要不然你也跟着受累。那两位比我中毒还深,都闭上眼了,估计也够呛。你快走吧,别在这儿了。”

“不行,咱们之间有缘分。虽然说我们没有交情,但是您愿意帮助我,说句良心话,我就念着您的大恩大德。我哪能见死不救?我要找大夫给您治病。”老头心特别好。

杨明说:“你真别管我,你快走,一会儿那坏人要是回来了怕是对你也不利。”

就这会工夫,和尚走过来了。老头一回头:“大师父,什么事情?”

“这儿好使吗?”

“什么意思?”

“我想上吊,想上吊,哪棵树合适?”

“您别闹了,上吊还问哪棵树合适。我们这儿好几个人都要死了,您还在这儿跟我们开玩笑。”

“好,谢谢,那我就在跟前找棵树。这棵行吗?”

“您别闹了,您干吗要死?”

“我是没办法,我本来不是和尚,是个在家的俗人。我就一个闺女,闺女准备嫁人,我就把家里钱都敛敛给她。我也没个儿子,有一个过继的侄子,说送我闺女出嫁,现在连人带闺女带驴都没有了。我一着急把头发剃了当和尚了。现如今你说我怎么办?好不容易当了和尚,谁承想当了和尚我也活不了。我出去化缘,人家给我拿了银子,没承想被人给偷走了。我回庙也回不了,现在只能去死。”

康老头叹口气,天底下相似的事情太多了,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他是个和尚。这老头很善良,听完和尚的话之后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可能都不相信天下会有这样的事情。”和尚说。

“我相信。我也是这样。老天爷,这是怎么的了!”老头哭了,和尚也跟着哭,“我不想活了,没意思,我要死去。”

杨明听见了,说道:“大师父,来,我这还有点银子。我这要死的人要钱没用,我给您。”伸手打怀里掏出银子包,“给您这银子,您拿着快回庙,千万可别死了。”

“那行,来,给我看看。”和尚把银子包揭开,“这成色不好,都泛黄了。”

这话把康老头给气得,“你可以了!这是白给你的。”

“行,那凑合吧。银子不好,算你欠我个人情。”揣上了要走,一回头,“商量点事儿行不行?”

杨明说:“什么事儿您快说,我怕坚持不了多久。”

“我不能白拿你的银子,我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杨明挺感动:你看人还是得做好事,我给他银子,他感动不能白拿,这是憋着给我买口棺材成殓。“大师父,您也别客气。”

“我也不能白拿你银子。我是这么想的,你都要死了,身上的衣裳别浪费了。是不是?把你这身衣服脱下来给我,这死就死了。”

这下把康老头气得!“我说和尚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哪有你这样的,人家杨大爷对你这么好。”

“别废话,我现如今就问你,要死还是要活?”这会工夫,雷鸣、陈亮醒过来了,勉强睁眼,一眼看见和尚了,乐了。“师父,救命啊!”

“没事,别着急啊,死不了死不了,死不了啊,这疼吗?”

“疼,难受。”

“是一下全治好了还是留点根儿解闷啊?”

“师父,我不要解闷!要全治好了!”

“哦,那行,先治谁呀?”

雷鸣、陈亮互相看看,一指杨明:“先治他。”杨明却说:“先治他们哥俩。”

“别急,都有份啊!”和尚伸手在胸口搓,搓到最后,搓下一把泥,在手里团,团一大泥丸子。“谁先来?吃了就活!”

三人互相看看。和尚:“别客气,谁也跑不了,那个,你,你先来吧,好不好?你是好人。”“师父,我……”“别,别客气啊。”

一掐嘴,“啪”,扔到嘴里,一摁。

杨明差点儿没吐出来,愣咽,咽下去突然就觉得满嘴清香,紧跟着一下站起来。“哎呀,师父,我怎么觉得特别精神?”

“那,那,那是,我有日子没洗澡了。”

杨明深施一礼:“谢谢师父,还有这两位贤弟。”

“你放心,但是,很难。”“为什么?您不说都能救吗?” “都搓干净了,没有了。” “师父……这怎么办?” “搓脚吧!”和尚把鞋脱了,在脚上搓,每只脚上搓下来一个大泥丸子。“来张嘴,快,快点儿。”

二人闭上眼,流着眼泪吃,吃完了,站起身,精神百倍。

“师父,现如今华云龙怎么办?” “你往那儿追,快去!就在坡底下,你看他干吗呢?” “哎!”

三人拽出兵刃,直接追向坡那边。没跑多远就瞧见了,华云龙在那儿站着,和一人面对面。

华云龙的身高就得一米八往上,对面这个比他高一头,有一米九,而且比他壮,肩膀也宽。这人是谁呢?他姓陆,叫陆通,浑拙闷愣,打小有点儿缺心眼,但是力大无穷,而且号称“飞毛腿”,跑得快。

陆通的父亲去世得早,他跟他妈过日子。开始老太太还能给人做个衣服,洗洗涮涮,干点活儿挣钱,岁数大了就病了。陆通那年十六七岁,一个闷愣的“傻”小子,正是能吃的时候。老太太说:“儿,咱怎么办?娘也饿了。”

“吃饭。娘说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弄去。”

“罢了,养儿得济。我儿子十六七了,知道给娘弄饭。行,什么都行。”

陆通出去了,五分钟后拿着一张饼回来了。“娘,吃饼。”

“我的儿,这是哪儿来的?”

“我出门去,看见人家正吃饭,就把饼拿来了,拿来给我妈吃。”

老太太气坏了:“明抢哪行,你不能这样。”

反正陆通每天在街上自己想办法,有时候有好心人来请他干活儿,说是晚上给点吃的。

当地有一个好心人,是个孝廉,姓吴,家里边是开粮店的。陆通没事老上他那去。傻小子别的不懂,粮食他懂,推门进来就拿粮食。

吴孝廉人很好,傻子很孝顺,他要就给,有成口袋的面就给他点,让他回去养活他妈。后来吴孝廉每个月固定给他拿钱和粮食,不为了他,只因为他老娘不容易。

后来陆通越来越大了。有人跟他说,你力气这么大,哪怕上山打猎也好呀。他也不会,人家给他找了一根大铁棍子,他拿着铁棍出去“打猎”。先奔卖烧鸡、卖烤鸭的地方,人家挂着鸡鸭,他去了要“打猎”。人家告诉他,你得上山,寻那豺狼虎豹,我们这儿都是炖熟的,不是你的猎物。

陆通这就进山了。山里边有猎户,一大帮猎户下网,围追堵截,把小动物聚在一块。人家那边追着,他在这边等着,一看进了网了,他过去叮叮咣咣都打死,拿绳拴着。

猎户们不干了,“我们埋伏五六天了,风餐露宿的也不回家,就为了下网逮这些东西。你怎么能弄走呢?”

陆通说了:“你们跟我打,打得过就都是你们的。”

猎户说那得了,每个月给他点钱得了。他成了地痞流氓了。再后来有一天回家,老太太没了。他也不懂,问他妈怎么不吃饭。

“傻子!”邻居过来了,“别喊了,你妈死了。”

“什么叫死了?”

“死了就是不吃饭了,再搁两天这就臭了。”

“那怎么办?”

“你得弄口棺材给埋了。”

傻子听懂了,找棺材铺去了。掌柜的一看傻子来了,“干吗?”

“咱妈死了。”

“那是你妈,跟我没关系。”

“躺下不吃饭了,一会儿臭了。”

掌柜的念在傻子一片孝心,找了一个挺便宜的“狗碰头”送给他了。所谓“狗碰头”,就是木材质量不好的棺材,假如说有野狗过去拿脑袋撞棺材,撞三下能把棺材撞破了。街坊邻居帮着把老太太埋了。

家里就剩自己了,陆通更得意了。早先有老太太还有个在乎,老太太说他这里不对了那里不应该了。这回他算行了,解放天性了,想干吗就干吗,所有人都怕他。

街坊邻居里边有一个姓殷的,外号叫“阴到底”。听这名字你就知道这人有多坏。阴到底跟陆通说:“傻子,你这样可不行。你的能力太大了,哪能就为了顿饭这么折腾?你奔常山县去吧,常山县有一个保镖的达官叫钻云燕子黄云,他能给你五百两银子。”

黄云是常山县当地保镖的达官,其实也是绿林道小头目。阴到底那意思是,把傻子支到那儿去,让他管人要五百两银子,那帮响马不得打死他吗?

傻子也不懂:“好,常山县,我去。”他哪里认识路,拎着个大铁棍子,无论走到哪里,一把薅过路人的脖领子,问常山县怎么走。本来半天多的路程,傻子就这么着走了一年多,一路上打伤的人不计其数。

到最后,终于来到了黄云的家门口,“咣咣咣”一砸门。

“你是谁啊?”

“咱妈死了,不吃饭,臭了。”

“你是怎么回事?”

“他们让我来找你。你给五百两银子。”

“你进来。”绿林道的人也不怕他。“你都会什么?”

“会吃。”

“表演一个。”

包子、饺子、面条全拿出来了。好家伙,傻子这通吃。黄云爱看这个,“你还会什么?”

“还能吃。”

“不是,我问的是别的技术。”

“睡觉。”吃饱就睡,果真是个傻子。“你会练武术吗?”

大铁棍子举起来,咣咣咣跟着耍。黄云还挺爱他,“你这先住着。”在这儿住下后,黄云没事就调教他,不光是武术,还包括说话。

这样一晃过了两年左右,黄云这里确实不用人。而且眼瞅着有事儿,这里跑那里跑,带着个傻子不像话,就吩咐他找杨明去。“威震八方杨明是我大哥,你到他那儿去,他一定会对你好的。”就这样打发人送他去,要是不送他没两年到不了。

杨明一瞧,又高又壮又胖的大傻小子还挺可爱,进门就是“我会吃”。

杨明说:“那就吃。”

包子、饺子、面条全拿出来,先表演一个。表演完了,杨明很喜欢,“好好,你就留在我这儿,我养你。”“好,你养着我。”“好,我让你看看娘来。”“娘死了。”“不,你那儿死了我这儿还有。”到后边把老太太请出来了。

“这是娘,哦,你没臭。”“你赶紧给咱娘磕头。”

陆通咕咚跪下,“娘,您好,兄弟我叫……”“这儿别叫兄弟,你得说孩儿。”

杨明刚才教他了。他问杨明,“我管你叫什么?”“你是我兄弟。”所以他见了老太太也喊兄弟。

“孩儿我给您磕头了。”磕完头,杨明又把自己的儿子闺女叫出来了,让他们来见见叔叔。俩孩子一出来,傻子跪下来,“两位好,孩儿我磕头了。”

“不能这么说,你是叔。”

这么着,就把他留下了。在这里又调理了两年左右,陆通的脑子比原来清楚多了。他力大无穷,棍法出众,飞毛腿,而且特别地单纯善良。他缺一根筋,就听杨明的话,杨明说什么是什么。后来杨明说,“你也别老在家里边待着,你得上外边闯荡,要不然就真成傻子了。江西省有一个瓢把子,也是绿林道的,叫花面如来洪祥。他那儿缺伙计,都问了我好几次了。”

陆通在洪祥那里待了三年,三年之后他想杨明想得不行了,天天吃饱了就坐在屋里号啕痛哭。这可怎么弄呢?还得让他去见杨大哥。这才打洪祥那儿回来。没想到走到半路途中,他看见华云龙了。

华云龙他认识,是华云龙上凤凰岭学毒镖的时候认识的,“诶,云龙!”

华云龙看见他了,“哎哟嚯,你挺好的?”

“我挺好的。”

“那个……你这是干什么去?”

傻子说:“我看杨大哥去。你呢?”

“啊?我不看,我得走。”

“不行,你得跟我去,你不跟我去看杨大哥我就把你打死,扛着也得见。”这是个愣主儿。

“我看什么看?”华云龙心里可就犯了嘀咕了,心想这可怎么办?我跟他较不了劲,第一,飞毛腿,第二,力大无穷,第三,就听杨明的话。今天我把杨明打死了,他要知道是我干的,我是插翅难飞。

继续阅读:第十回 入道观济公擒贼 丢公文班头陷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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