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将军夜度关,
朝臣待漏五更寒。
山似日高僧未起,
看来名利不如闲!
雷鸣、陈亮吓坏了,要跑还没跑,活佛打上面下来了,拿手一指,这俩小子就搁这儿动不了了。
话分两头,适才和济公一同出来是一大帮人,有两个头儿,两个保镖的达官,再加上倒霉蛋傅有德。
刚才在酒楼吃饭饮酒,罗汉爷跑了,剩这几个人吃完饭,等了老半天。两位达官说:“咱们这样,先上我们那客店去一趟。我们给人保镖,护送的客人还在那儿住着,出来找和尚就是给他治病。每天不看见他,我们心里不踏实。连人带钱带货物很多,万一他真死在那儿,我们没法交代。您几位干脆跟我们一块去吧。”这几个人缕缕行行从酒店出来,赶奔客店。
来到客店,王贵正发愁。打外边一撩帘子,进来好几位。头里这俩人他认识,是保镖的达官,后面俩人不认识,紧后头还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
两位达官过来了:“大爷,今儿好点儿吗?”
“不行,估计是够呛了。”
“您别价!您才三十出头,哪能这样呢?给您道喜!”
“啊,要死啊!”有时候话有多重意义,比如娶媳妇,“给您道喜”,这是好话;死囚犯睡得香香的,“起来,给您道喜”,这是要杀头了。王贵这是多想了。
“不至于,我们不是给您求医问药去了吗?”
“是啊,之前不是找了一个大夫吗?”这里指的是开错药的那个“票友大夫”。
“不是那个。我们给您找和尚去了,灵隐寺的得道高僧,都说是真罗汉的济公长老。我们给您找他去了。他也答应了,说回来上这儿来。”
“哦,好好,我有过耳闻,知道有这么一个和尚,很厉害。那他来了没有?”
“哦,还没呢,还没呢,等着吧。”
“这几位是?”
“这都是我们今天认识的朋友。来,坐下,都坐下吧。”
屋里说话,外头客店的掌柜就听见了。掌柜一听说济公长老要来,挺开心,心想他来了,我这病也好了。原来掌柜的后背长了个痈,这东西要是不治疗,后果还挺严重。听闻一会儿要来一和尚,想到这和尚来了给他治完也能给我治治,这就行了。
掌柜的站在门口等着。有这么二三十分钟,打这边来了一个和尚,穿着一身破衣烂衫,脚下的鞋子都张了嘴,头发二寸来长,一脸的油泥。打鼻子一闻,这人身上馊不唧儿,酸不唧儿,还有点腥气,来了就站在门口斜眼瞧着掌柜的。
掌柜的被看得挺不自在,“干吗?住店?我们这儿是大客店!”
“是,我可着这边转了一圈了,就属你这儿小。”
掌柜的把脸扭过去了,心说我别搭理他了。这一转过去,和尚过来了,奔他这后腰的痈“噗”地打了过去。掌柜的疼得嗷嗷直叫,“咣当”就躺在地上了。
伙计们出来了,赶紧搀扶。二位达官、柴头、杜头,连傅有德都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和尚说,“他欺负人!他放暗器。他腰里边有一个暗器火药,他崩我!”
大伙儿都乐了,回头告诉掌柜的:“你不认识他吗?这就是我们说的活神仙。”
“好好,神仙比流氓还厉害。那我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不是打你,我是给你治病。来,把衣裳给他解开。”
衣服解开了,一瞧好家伙,这么大一窟窿,脓血全流干净了。和尚又拿一个勺子,给他背后刮干净了,再拿手捂在窟窿上面,连抓了几下,手拿开,伤口长好了。
“真是活神仙 !平整了,我那窟窿没了。”
“它是挪到那边去了。”
“您别跟我闹着玩,怎么会长到这边来了?”
“我跟你说你为什么得这病。你心眼太小,跟伙计们你也净算计,以后你不能这样,你要是这样的话,你好不了。你要听话,这东西自己就没了。”
“好好……我听您的,以后我对他们好一点得了。”
“你这不算病,我瞧瞧屋里。”这才进来里屋。
王贵听半天了,帘栊被挑开了,随着一股怪味,进来一和尚。
“躺好躺好,病好点儿了没?”
“没有啊,得亏把您盼来了。活佛,您救命啊!”
“没事儿,等着。你是愿意彻底好还是留着根儿解闷啊?”
“彻底好。”
“行,等会儿啊。”和尚一伸手,在衣服里搓。他也不说话,就在这儿搓,一屋子人都看着。他搓到最后,掏出来了,放在手里捻。“等会儿啊,我给你弄好点儿,弄圆乎着好咽。”他拿出来一个大泥球,“来,吃吧。”
王贵亲眼看着加工的过程。“还,还,还有别的方子吗?”
“那就得弄脚了。”
“给我!给我!”要吃从脚上搓下来的,就还不如死去!
“你这个病吃这个就行,不用吃脚上的,那个药劲儿大。”
“是是,看出来了。”
二位达官给倒了一杯水,王贵接过来:“两位达官,我吃药之前有几句话说。咱们也算有缘分,千里迢迢保着我由北往南,实指望到家去好好做生意,万没想到半路我得了病了。如果说我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把我遗体和东西都送到家去。这辈子不能报答,下辈……”
“不是,您不吃药吗?”
“我怕吃死。”
“您吃,没问题,吃吧。”
“好,我吃。”含到嘴里边,“太咸啊!”
“别废话!快,快吃!”
“哎,吃。”拿水咽下去了。
“躺下。”
王贵躺下之后,就觉着肚子里这颗药丸上下翻滚来回地走,在肚子里转,转到最后,突然间觉得自己神清气爽,整个人状态都不一样了。
王贵坐起来:“哎呀!神仙,您真是神仙!”
“觉着怎么样?”
“觉得和我二十来岁时的状态差不多,像二十一岁似的。”
“哦,吃脚那个没准更好。”
“还来得及吗?”
“没有了。行了,你先这么着吧,最起码保证你这些年不得病,踏实住了。”
“哎哟!我怎么谢您?”一撩衣裳,王贵从床上下来,“咕噔”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救命之恩,恩同再造!”
“起来,起来。”罗汉爷坐下了。
“赶紧沏茶,给大师父沏茶,快点快点!”
沏茶聊天,几个人说话。旁边坐着傅有德。傅有德刚才一直瞧着怎么吃药怎么治病,挺高兴。这会儿瞧着人家没事想起自己来了,心里不是滋味,怎么自己这事还没处理好呢?想到这里眼泪下来了,擦了擦眼睛。
王贵看见了:“这位老者怎么了?”
“没事,给您道喜,您病体痊愈,差不多就该回家合家团聚,生意兴隆,挺好。”
“别,你怎么那么难过,眼泪都下来了,你也不舒服吗?师父,您让他啃脚。”
和尚摇摇头,“这个啃脚不管用。他缺钱。他那短六百两银子。”
“好好……我这有。”王贵是个好心眼的人,一转身打开旁边的小箱子,掏出六百两银票来,“给您。我这条命现如今是白得的,钱财乃身外之物,不碍事。”
傅有德接过来,眼泪哗哗的:“我怎么谢您呢?活佛您真是神仙,真有人给我这六百两。”
和尚一回头:“呸,你认识人家吗?那么大岁数拿人家的钱。”
一口浓痰正啐在傅有德脸上,老头又羞又臊:“那我不要了,我……这……”
和尚乐了,打身上掏出一小包来,解开了,里面是十二锭黄金:“你认识吗?”
“这是我丢那十二锭黄金。”
“你的意思是我偷的?这是你的不是?”
“是我的。”
“你的怎么在我这儿?”
“我哪知道呀。”
和尚把这包又系起来了,“来,给我都出来,都出来。”
众人来到客店的门口,和尚看着,“那边,偷金子的来了。”
打那边来了一男一女,前面走的男的三十出头,颧骨还挺高,眉毛往下耷拉着,小眼睛。这会儿,他的眼睛有点发狞。后边跟着的女的,看穿着打扮是个良家妇女,一边走一边叹气。俩人一路奔这客店来了。不错,这就是偷黄金的人。
这男的叫马茂,是此地的人士,从小到大没干过好事,一天到晚想方设法害人,家里的日子都没法过了。他还有个媳妇,媳妇人特别善良,可是嫁了这么个主儿,也没办法。这俩人平时不在一块住,马茂一天到晚耍钱闹鬼的没法待在家里,媳妇跟公公婆婆住在一起。
这些日子,因为赌钱赌得太多了,马茂欠下好些账。连蒙带骗再抢再骗,弄了点钱来,招了一大帮人找他要账。他一着急,拿着一根绳子找树林要上吊。在树林里看见一个老头喊肚子疼,他身上正好有点药丸,就给老头了。老头吃完之后觉得肚子好一点,倚着树睡着了。
马茂一琢磨,行路之人身上应该有东西,拿手一摸,摸出十二锭黄金。他拿着十二锭黄金没敢回家,芦苇荡旁边挖了个坑,先把金子埋好了,这才回家。
马茂上自己父亲母亲那去接媳妇,“跟我走,咱们家要发财。我这些日子修炼出了点石成金的本事,咱挖金子去。”
马茂带着媳妇就奔芦苇荡,到了埋金子的地方,伸手下去掏。这一掏,装金子的袋子没了,里面有一泡大粪。
这下怎么办呢,也不能再让媳妇回去呀。俩人于是继续向前走,就奔这客店来了。走到客店门口,马茂一抬头,跟活佛打了一个对脸,一跺脚抡圆了给自己先来了四个大嘴巴。“列位,我不是人,我不活着了。”马茂说完转身就跑。旁边不远是一条河,“扑通”一声,马茂就跳进河里淹死了。
所有的事都是冤冤相报。十二锭黄金物归原主。
和尚说:“这回算是齐了,傅老头拿着找回的黄金该干吗干吗去,二位达官,你们还保着王贵,把人送回家。我带着二位头儿,我们干我们的事儿。”
从客店出来,往前走十里地,有一个镇子。走到这儿,和尚就乐了:“我饿了,我要吃海参,我要玩海参。”
两位头儿乐了。“太好了!吃吧,您带钱了吗?”
“我没有钱啊。”
“哦,那您带着海参了?”
“海参没带着呀。”
“那咱们拿什么吃呀?”
“那你不能饿死我呀,是不是?咱先吃,吃完再说。”众人迈步就进了一家饭店。饭店不小,楼上是雅间,楼下是散座。伙计过来了问:“三位吃什么呀?包子、面条、米饭、炒菜都有。”伙计一看,估计这仨人也就来几屉包子,再来碗酸辣汤,就是这个命。
“海参。”
“啊?”
“海参。”
“哦,抻条面?有。”
“你懂人话吗?葱烧海参!得要勾汁儿勾得特别好,搁在手里一抓,呲溜呲溜地。”
“哦,那,那就要一个海参啊,包子呢?”
“楼上,上雅间儿。”
开饭馆的不能拦着,说:“那请吧。”
上来了,三人在大桌子这儿一坐,煎炒烹炸焖熘熬炖,上等海味一桌。尤其正当中,要一大盘葱烧海参,还要一个活鲫鱼,头尾烧汤,中段醋熘。
伙计心想:这和尚穿得不怎么样,吃东西很在行啊。一会儿的工夫,盘子摞盘子,碗摞碗,酒也端来了。“三位,请!请!”
两位头儿看着不敢吃,没钱。 和尚招呼他俩:“还闲着干吗呀?来呀,请啊,谢谢两位请客!”
“哎哎哎,您别价!我们没钱。”
“吃吧,吃吧,那我先来了啊?”他下手撕这肘子,撕这鸡,玩海参,连吃带抹,弄得一脸一身都是汤。两位头儿看着他吃,吃着吃着吃高兴了,他还加菜加汤,这顿饭吃了两个钟头,吃得可开心了!
吃得差不多了,便喊:“伙计,来算算多少钱!”
伙计来了:“好,您真会吃!我们此地的大财主来了都不敢这么吃。应该是二十四两八钱,您给二十四两吧。”
“凭什么!你是人不是人?”
“不是……您怎么骂人?”
“二十四两多少?”
“二十四两八钱啊。”
“凭什么那八钱不要?”
“不是给您抹了零儿吗?”
“我用你抹?你是我孙子还是我儿子?”
“没有您这么不会说话的!行,那您给二十四两八钱。”
“凭什么呀?不会算账,给三十两。”
“谢谢您,活财神!得嘞,您赏下来吧。”
“赏!”
两位头儿抱着肩膀都没看他。赏?拿什么赏?净剩欣赏了。“哎,伙计,这都是这位大师父一人吃的,让他赏。”
“啊,是,您说了三十,您赏下来吧。”
“出来太慌促,没带。”
“您看这两位?”
“我们比他出来得还仓促,没有。”两位头儿说。
“不是,哎,大师父您也别给三十两了,您就给二十四两就成,要不然我没法交代呀。”
“凭什么?说三十就三十。”
“成成成,那您赏吧。”
“没带。”
“没带怎么办呢?”
“记账。”
“我们这儿没有账本。”
“买一个去,买一个就有了。”
“我们这儿不记账。”
“我给你写。”
“不是不会写,是不赊账。”
“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好家伙!三十两一个,二十两一个,老这么赊,我们小本生意还干不干了?”
“哎呀!欺负人啊!这怎么吃饭还要钱啊?”
伙计愣了,心想吃饭凭什么不要钱啊!“哎,您可别讹人啊!”
正说着,掌柜的上来了。“怎么了?怎么了?”
“哎,掌柜的,吃饭这人,没带钱。”
“多少啊?”
“二十四两八,我说要二十四两。”
“啊,对,抹零,二十四两。”
“不是,人家非给三十。”
“谢谢呀!”
“我谢不了,他没带钱。”
“不是,您,大师父先别哭了。”
“哎哟,委屈死我了!太欺负人了,老天爷呀!你睁开眼,快把掌柜的劈了吧!”
掌柜的直抖搂手,心想:“凭什么呀?吃饭不给钱,还拿雷劈了我!”
“师父,师父,您别……您怎么了您?”
“我没带钱啊。”
“是,那您说怎么办?”
“要不我吐出来还给你?”
“您吐出来我卖给谁呀?”
“吐出来,他们俩还没吃呢。”两位头儿差点儿没吐了,心想瞧着,看你怎么办?
就这会儿工夫,就听楼梯那儿“噔噔噔”,上来六七个人。打头的这二人一瞧就是有身份的,后边跟着的是家丁奴仆。前面走的这个人,身高一米八左右,黑灿灿一张脸,络腮胡子;旁边这个,黄白净子。俩人差四五岁的样子。黑脸蛋子是杭州的首富,姓郑,叫郑雄,外号叫“天王”。旁边这个是常山县人,文武双全,叫马俊,两个人是好兄弟。
马俊从常山来杭州找郑雄。到了杭州,马俊问:“都挺好的?”
“挺好的。”
“我瞧瞧老太太。”
老太太眼睛不好。马俊一瞧老太太,惊讶道:“嗬!睁着呢。老太太一直看不见,怎么好了呢?”
郑雄乐了:“咳!我们这儿的灵隐寺有一个活佛济公,是他老人家把我母亲的眼睛治好的。”
马俊说:“太棒了!我母亲的眼睛也睁不开了。能不能带我见见这位活佛,请到常山县给老太太看眼睛呢?”“好啊。”
郑雄、马俊奔灵隐寺去了。到那儿一找,人家说:“没在,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二人等两天又去,还是不在。这一晃,有半个月了。闲着没事,哥俩就出去玩,这儿喝酒,那儿逛逛,今天走到这儿了。这一上楼,一眼就看见和尚拍桌子正委屈。
“冤枉死我了!老天爷还讲王法吗?凭什么吃饭还要钱?”
旁边站着掌柜的,眼泪汪汪的。“凭什么吃饭不给钱?”
郑雄上来了,撩衣就拜,“哎哟!师父!”他又对马俊说:“哎哎,兄弟,快快,这就是活佛。”
“哦哦,是是是。”马俊也跪下了。
和尚说:“你们来得正好啊,哎呀!你们给评评理,我让人家给坑了。”
掌柜的差点儿没气死:“几位爷,您先起来,您给评评理啊。我们也没打人也没骂人,就事儿说事儿。他来了吃饭,好家伙,光海参要了多少,到最后一结账共二十四两八,我们说给二十四两,他非给三十两,但他没带钱,就哭上了,说我们坑他。这还讲理不讲理呀?”
别人不知道,郑雄知道。郑雄乐了:“我给我给我给,来来,先结账,结账。”郑雄旁边的管家给人结账,掌柜的、伙计就下楼了。
这两位坐在这儿了。郑雄说:“师父,您真行!我要是不来您怎么办?”
“你不来我也不吃啊。”
“哦,您算好了是吧?行行行,那就得了。来吧,还上菜,上菜,去弄海参,快点儿,师父就爱玩儿这个。”
紧跟着上菜,大盘海参又端来了。吃着喝着,又上来两个人,前面走的是个文弱书生,后边跟着的穿青挂皂,尖下颌,薄嘴片子,眼睛特别小。俩人上楼后,坐在了隔壁桌。
刚一坐下,小眼睛站起来,让书生挪去更远处的桌子,眼睛则盯着济公一行人打转。他看这桌,这桌也看他,尤其和尚瞪着眼看,连饭都不吃了。他毛了,“咱们换个地儿吃,这地方不行,有味儿。”
这两人刚上来就下去了。看着二人的背影,和尚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个小公子姓高,叫高文瑞,是龙游县人,三门守这一丁。他父亲、他叔、他大爷,三支就这一个男丁,三家守一个。这三家每人给他娶了一个媳妇,共三房媳妇。哪一支生的孩子就算是哪一支的。
高家在龙游县开了一个钱铺,他的舅舅在杭州开绸缎庄。小孩觉得天天在家里待着没出息,他打算上舅舅那里去学学手艺。这一待就是半年,想回家看看。舅舅于是给他拿了五十两银子做盘缠。
高公子打绸缎庄出来奔家走,在路上瞧见一个老头在卖孩子。老头的老伴死了,没钱发送,要把孩子卖了。小伙子见不得这个,打开装银子的包袱,拿出一个元宝锞子,送给老头。财露了白,被路旁一个小眼睛的人看见了,自称是小伙子舅舅的朋友,二人攀谈了起来。
这个人就是刚才跟他一块吃饭的人。这人叫苗神,在江湖道上有个外号“青苗神”。他不是天天出来做贼,只待地里的青苗长起来,他才开始做坏事。
被济公一行人瞧走了之后,他们二人往前走了二里多地,也没有找到吃饭的地方,而且越走越荒凉。走着走着,苗神站住了,心想,“就是这儿吧。”一伸手,把肋下的单刀抻出来了,“你要钱还是要命?”
打开了小公子的包袱,里面还剩几十两银子。
“把包袱系好了,扔在地上。把身上的袍子、帽子、靴子、裤子都给我脱了。”
“裤子我不能给你,有辱斯文。”
“你不给我就要你好看!”青苗神拿着刀吓唬人。
高公子吓坏了,裤子也脱了,只求他别杀自己。
“我留着你告状去是吗?知道为什么让你脱衣服吗?省得一流血弄脏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死后到阴曹地府,谁也别恨,就怨你舅舅,知道吗?”青苗神手持单刀就往上扑。
高公子一闭眼,心想完了,这辈子就到这儿了。
就这一会儿工夫,耳边厢有人喊了一声,“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要杀人吗?”打这边“噌噌”窜出俩人来。
谁?雷鸣、陈亮。这俩人在树下喝了会儿尿,又被和尚定在那儿了,和尚走了好半天才解开。两人相互埋怨了起来,尤其是陈亮:“我说你什么好!他是大罗神仙真活佛,哪有那么容易让你给害了?你瞧瞧现如今把我给连累了,我也不能见他了,你说怎么办?”
“我说咱俩先走,别在这待着了,是不是?”
俩人往前走,走到这儿正好瞧见青苗神要杀人,赶紧带着兵刃蹿了上去。要是一个人,青苗神未必害怕,两人就有点含糊了。“咱们可都是道上的朋友,未领教贵姓高名?”
陈亮看看他,“听说过圣手白猿陈亮吗?”
“陈叔叔,那这位呢?”眼下这情形还是嘴甜点好。
“我叫雷鸣。”
“雷爷爷。”
陈亮翻脸了,“我用你给我排辈?怎么一个是叔叔一个就是爷爷?”
“您是祖宗,二位都是祖宗。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这些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小子你过来,往前走。”就这一低头的工夫,雷鸣一刀割下他一只耳朵,再拿脚一踢,喊他滚蛋。这主儿转身就跑,坡下边是条水沟,有一条很浅的河。他跑的方向是河那边,往常应该绕着桥去,这会儿顾不过来了,耳朵这儿还在哗哗流血呢,直接跳进河里跑了。
高公子这时都傻了,“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为什么要削人家耳朵?”
这两位你看我我看你,“少爷,你混蛋啊,要不是我们俩,这会儿你全身上下都得跟耳朵似的,非让人切个稀碎。你是哪儿的人?”
“龙游县的。如今我要回家。”说着穿好了衣服拿上行囊往前走。
雷鸣、陈亮说,“要不咱们在后面跟着他?这孩子太老实,有点缺心眼,往前走保不齐再有坏人,是不是?咱们就只当送他一程吧,跟着他到哪算哪。”
按现在钟点说走了得有三个钟头,天也快擦黑了。雷、陈二人决定先找个客店住下。
雷鸣说:“我想起来了,前面有一个董家店,我每次路过都住董家店,和老掌柜的是朋友。不过好长时间没来过了,不知道老掌柜的还在不在。”
往前走没多远,就见到了一家客店,幌子是“董家店”。砸了半天门,伙计才把脑袋探出来:“二位什么事?”
“住店。”
“哦?住店?来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