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川流心站在一旁，将姜玉泉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跟三爷做生意？你够资格吗？还是单纯拿三爷来消遣？
拿三爷消遣？小川流心心中已经在想，一会儿要是把自己扔到浑河里，自己以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入水更潇洒？
这句话果然也把三爷逗笑了：“生意？我四海商会，可不是什么驴球马蛋的生意都做。”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如果其他人听了这简直就是“送客”的意思。
但是只要三爷还没掏出枪来轰他们，姜玉泉就还有机会：“三爷，据我所知，四海商会会如其名，富有四海。但是三爷一直想插入勤行里，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勤行指的就是餐饮业。因为这一行必须迎来送往，眼勤手勤，所以被称为勤行。
姜玉泉眼睛死死盯着三爷，时间似乎在他面前拉出了长长的丝线。四周瞬间寂静的只能让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胜败在此一举，不成功便成仁，就看三爷怎么说了。
三爷似乎没想到姜玉泉能说出这番话，居然来了兴趣：“阁下是……”
姜玉泉抱拳拱手：“在下姜玉泉，现任小川会馆客房部及餐饮部经理。”
三爷沉默半晌，死死盯着姜玉泉。
姜玉泉觉得三爷的目光仿佛钢刀，将自己戳得千疮百孔，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在这个中年人的目光中一览无余，本能地就想躲避。
但是他知道，这就是三爷这种人的能力，如果自己避开目光，那么未战先怯，已是先输一局。当下奋起孤勇，逼迫自己和三爷对视。
半晌后，三爷轻轻颔首：“姜先生，你知道三爷的脾气。三爷要插进勤行，就要插得惊天动地，满城皆知。”
姜玉泉淡淡一笑：“不知道松鹤楼的大东家请不请得动三爷？”
三爷眉头微蹙。之前这个姜玉泉和小川流心进来说的一番话，如果不是自己和小川流心的父亲有几分交情，真以为是哪儿来的两个愣头青，敢消遣自己？
但是如今姜玉泉搬出了松鹤楼，性质就不一样了。松鹤楼是沈阳勤行的龙头，大东家董少川更是粤菜宗师级别的人物，据说祖上是宫廷御厨。
现在董少川家里祠堂还供奉着一柄铭刻着“奉旨庖丁”的御赐厨刀。
三爷沉吟了一下，冲姜玉泉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姜玉泉心脏暴跳如雷，但是表面上仍需保持镇定：“回三爷，在下准备筹划一场‘厨神大会。’由小川会馆提供场地，董少川亲任评委的一场旷世餐饮峰会。如果三爷有兴趣，那么冠名赞助这个头衔，就留给三爷。”
三爷闻言一下子来了兴趣，但是没有立即跟姜玉泉定死：“姜先生，若是真如你所说，小川为场、董师为判，那么这赞助我就出了。你说出价来，三爷绝不还价。”
“好。”
姜玉泉和三爷当即击掌为誓，也不多说什么，拉着小川流心离去。
小川流心跟着姜玉泉离开四海商会，早已冷汗直流。
姜玉泉在浑河边的饮料摊上给小川流心买了一杯冰镇荷兰水：“这么热吗？给你消消汗。”
小川流心夺过荷兰水一饮而尽，又问商贩要了一杯：“我这是热的吗？是吓得。大侠，晚辈求您了，就对晚辈醍醐灌顶吧！”
姜玉泉白了小川流心一眼：“你以后少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武侠小说吧。”
说完，转身离去。
小川流心赶紧喝完荷兰水追上姜玉泉。
“去哪儿啊？”
“去拜访董少川。”
小川流心吃了一惊，差点儿将刚喝进去的荷兰水都吐出来：“人家勤行的龙头老大，能见咱们吗？”
姜玉泉冲小川流心晃了晃手里一张四海商会三爷的名片：“咱们现在的赞助商是三爷。刚才我从他办公桌上顺的。”
小川流心此时似乎明白了姜玉泉的全部计划，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明白。可是他现在只能祈求日本众神八百万，别让姜玉泉害死自己。
松鹤楼位于奉天城两条繁华街道的交汇处，主体建筑是一座始建于清代的古塔，阳光下青砖琉璃发出光怪陆离的反射，仿佛托塔天王紫金战甲上的宝石明珠。
偶有微风拂过，瓦缝中的昨叶何和檐角上的铜铃同时摇摆，平添悠闲惬意。
正当饭口，四五个跑堂穿梭往复，仍旧忙得不亦乐乎。掌柜的也亲自站在门口迎来送往，带着职业而谦卑的微笑。
姜玉泉和小川流心被一个跑堂引着，随便找了一个不临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两个酒菜。
小川流心有些摸不着头脑：“饿了为什么不回宾馆吃？”
姜玉泉告诉小川流心，三爷何许人也？必然不会这么轻易姜家信自己，一定派人跟踪。他们两个在这里吃一口饭，料盯梢的也不敢贸然进来打探虚实。等攒够时间，让盯梢的以为自己的确见了董少川，这事儿就成了一半了。
吃完饭，姜玉泉叫过伙计，将三爷的名片用信封装好，让他交给董少川。看着伙计转身上去送名片，姜玉泉没有着急走，跟小川流心又坐了一会儿。等到他看见伙计从楼上下来，自己才赶紧叫着小川流心起身向外走去。
果然，当姜玉泉和小川流心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伙计的呼喊声：“两位稍等！”
伙计紧赶慢赶来到两人面前，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二位爷，我们东家有请。”
小川流心惊喜地看了一眼姜玉泉，正要跟着伙计走，却被姜玉泉一把拉住：“告诉董爷，在下这会儿还有私事儿。若是董爷真有心姜家谈，晚上我会再来拜访。”
说着也不管那伙计如何表情，拉着小川流心，快步离开了松鹤楼。
小川流心有点热不明所以，但是姜玉泉却示意他不要说话，借着伸懒腰给小川流心暗暗指了个方向，小川流心凝神看去，果然看见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正悄悄跟着他们。
姜玉泉扭头，对小川流心用口型说了句：三爷的人。
几分钟后，两人回到了小川会馆。姜玉泉一路走得口渴，来到前台要了一瓶冰啤酒，仰头灌了进去。
小川流心纵有千般问题，但现在也只有眼巴巴地看着姜玉泉将啤酒喝干，才连忙问道：“现在扣已经作死了，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姜玉泉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当然是晚上准备去松鹤楼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