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百多名汉子听得热血沸腾,齐声低吼:
“诺!”
声音虽低,却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
“去吧。”
许元一挥手。
曹文带着这两百多人,如同两百多只灵巧的山猫,迅速分散开来,背着绳索和短刀,悄无声息地没入了鹰嘴崖四周茂密的灌木丛中。
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许元并没有放松,而是立刻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旁边摩拳擦掌的张羽。
“张羽。”
“在!公子您吩咐,是不是该咱们冲了?”
张羽一脸兴奋,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恨不得现在就带人冲上那条小道。
然而,许元的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
“冲什么冲?”
“你嫌命长是不是?”
许元冷哼一声,指了指周围那连绵起伏、如同迷宫般的群山。
“传我将令!”
“剩下一千玄甲军,立刻散开!”
“以鹰嘴崖为中心,向外扩散二十里!”
“不用太密集,五人一组,十人一队,把周围这二十里范围内,所有可能通行的路口、山坳、溪流边,全部给我盯死!”
“特别是那种隐蔽的小路,哪怕是兽道,也要给我派人守着!”
“还有,阵型不能乱,各小队之间要保持随时可以互相支援的距离,一旦发现红花教的人,或者任何可疑人员,立刻鸣镝示警,纠缠住,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此令一出,张羽顿时愣住了。
他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的茫然和不解。
“公子……这……这没必要吧?”
张羽看了看那座孤零零的鹰嘴崖,又看了看许元,忍不住挠了挠头:
“这红花教的老巢就在这儿,路也就这一条,咱们把这儿围个水泄不通不就行了吗?”
“这帮孙子现在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飞啊!”
“咱们还要散开这么多人去二十里外干嘛?那不是瞎耽误功夫吗?万一他们这上面冲下来,咱们人手分散,岂不是还要吃亏?”
在张羽看来,打仗就是兵对兵,将对将。
现在敌人就在山上,只要守住唯一的出口,那就是关门打狗,何必费那个劲去漫山遍野地撒网?
这不符合兵法里说的“集中优势兵力”啊!
许元看着张羽那副憨直的模样,既好气又好笑。
他走上前,用刀鞘轻轻敲了敲张羽的头盔,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你小子,不会以为,行军打仗,光靠一身蛮力和以前那点经验就够了吗?”
“今天,我就给你和曹文上一课。”
许元转过身,指着这茫茫十万大山,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叫地理。”
“我以前在长田的时候,是不是跟你们讲过,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方为将才?”
“地理条件,那是能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张羽捂着头盔,虽然还是有些迷糊,但见许元说得郑重,也不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听着。
“你看这岭南之地,和咱们关中,还有长田那边一样吗?”
许元反问道。
“不一样,这儿……山多,林子密,路难走,还潮得慌。”
张羽老实回答。
“这就对了!”
许元加重了语气:
“以前在长田,那是开阔地形,或者就是几座孤山,大军摆开阵势,那是硬碰硬,谁拳头大谁赢。”
“因为在那样的地形里,大军无处藏身,跑也跑不掉。”
“但这里是岭南!是十万大山!”
许元的手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这里植被茂密,沟壑纵横,对于几千人的大军来说,那是噩梦,展开都费劲。”
“但对于红花教这种只有几百人,而且熟悉地形的地头蛇来说,这里就是他们的后花园!”
“如果我们像以前那样,傻乎乎地只盯着正面猛攻,或者只是简单地围住山脚,一旦让他们找到机会突围,哪怕只是跑出去几十个人,往这茫茫大山里一钻,你上哪去找?”
“那是大海捞针!”
张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可是……这鹰嘴崖不是绝地吗?他们能往哪跑?”
许元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
“绝地?”
“张羽,你记住了,凡是能在这种地方盘踞几百年而不倒的势力,绝对不会把自己置于真正的死地。”
“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这帮在这个地方经营了数代人的红花教?”
许元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一个可怕的秘密:
“而且,这里是岭南。”
“岭南除了山多,还有什么多?”
张羽愣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虫……虫子多?”
“那是溶洞!”
许元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岭南之地,地下暗河密布,溶洞众多。”
“有些巨大的溶洞,甚至能在地下绵延数十里,上百里,直接通往另一座山的背面,甚至是另一条河谷!”
说到这里,许元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手指死死指着那座看似无路可逃的鹰嘴崖山顶:
“我不相信红花教的历代教主都是傻子,会把总舵建在一个只有一条路能走的死胡同里。”
“如果我是教主,我一定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许就在那山顶的大殿之下,也许就在某个不起眼的仓库后面,就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溶洞入口!”
“可能直通二十里外的某处山谷,或者某条地下暗河。”
“到时候,我们在前面打生打死,费劲千辛万苦攻上去,结果发现上面早就人去楼空。”
“不仅会有后患,更是放虎归山,以后再想抓他们,难如登天!”
许元的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张羽的心头。
张羽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虽然不懂什么地质结构,但他知道许元从来不会无的放矢。
若是真如公子所说,这山底下是个空的,那他们在这围着山脚傻等,岂不是真成了笑话?
“侯爷英明!”
张羽挠了挠后脑勺,再看向那座鹰嘴崖时,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再是一个死地,而是一个可能随时会漏掉大鱼的破网!
“属下明白了!”
“属下这就去安排!”
“这一千人,哪怕是挖地三尺,哪怕是把这方圆二十里的耗子洞都给堵上,也绝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