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这就去!”
张羽不再有半句废话,那张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的脸上此刻满是凝重。
他猛地一抱拳,转身便冲向那一千名待命的玄甲军,吼声如雷,开始布置那张覆盖方圆二十里的捕鼠大网。
曹文也深吸一口气,朝着许元重重一点头,带着那挑选出来的二百多名攀岩死士,如同鬼魅般散入了两侧的密林之中。
许元站在原地,目光重新投向那座高耸入云的鹰嘴崖。
既然网已经撒下,那现在,就该惊鱼了。
“传令!”
许元抽出腰间横刀,刀尖直指那条唯一的羊肠小道,声音冷冽:
“擂鼓!”
“前军列阵,给我强攻上去!”
“不过,记住了,是佯攻!别折损了太多人!”
“声势要大,喊杀声要响,要把红花教所有人的魂儿都给我勾到这正面来,给曹文他们争取时间!”
“咚!咚!咚!”
沉闷而急促的战鼓声瞬间响彻峡谷,惊起一片林中飞鸟。
早已按捺不住的数十名玄甲军先锋,举着厚重的塔盾,手持陌刀,在那狭窄得只能容纳两人并排的山道上,发起了试探性的冲锋。
“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在这封闭的山谷中回荡,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咆哮。
然而,许元的眉头却很快皱了起来。
这鹰嘴崖的地形,实在是太恶心了。
那条羊肠小道不仅蜿蜒曲折,坡度更是极陡,玄甲军身上的铁甲此刻成了累赘,每往上走一步都极其吃力。
更致命的是,当先锋刚刚靠近那座石砌关隘五十步内时,变故陡生。
“放!”
山顶关隘之上,一声阴冷的厉喝传来。
紧接着,便是令人头皮发麻的轰鸣声。
早已堆积在关隘两侧的滚木和礌石,被人斩断了绳索,借着陡峭的山势,裹挟着雷霆万钧之力,顺着那条狭窄的山道疯狂滚落!
轰隆隆——
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那些巨大的石块和原木在山道上弹跳、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响,根本没有任何死角可以躲避。
“举盾!!!”
前排的玄甲军校尉嘶吼着。
十几面精铁打造的塔盾瞬间连成一片,试图硬抗这天降横祸。
“砰!”
一声闷响。
哪怕是能硬抗骑兵冲锋的塔盾,在这居高临下的滚木面前,也显得脆弱不堪。
排头的两名玄甲军士兵当场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倒飞出去,口吐鲜血,若非身后袍泽死命顶住,这一下就能将阵型彻底冲散。
这还不算完。
“嗖嗖嗖——”
趁着滚木礌石砸乱阵型的瞬间,关隘箭楼之上,密集的箭雨倾泻而下。
红花教占据绝对的高点,他们的弓箭射程比平日远了一倍不止,而下方的玄甲军想要仰射还击,箭矢飞到一半便力竭坠落。
仅仅是一个照面,冲在最前面的七八名玄甲军精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被石块砸断了腿骨,有的被流矢射中了甲胄缝隙。
惨叫声被战鼓声掩盖,却像针一样扎在许元的心头。
“停下!”
许元脸色铁青,猛地一挥手。
“鸣金!”
“让弟兄们撤回来!快!”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百战余生的精锐,在这种该死的地方被石头毫无价值地砸成肉泥。
这种地形,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强攻的。
除非……
许元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几十个亲兵,他们的腰间,相比于其他人,都多了一条不同的东西。
这是他此次出京带来的为数不多的几十条火枪。
但随即,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种初级火枪,在正面战场,自然是无可匹敌。
可面对这种仰角极大的攻坚战,火枪打上去连那个城门洞都未必碰得到,更别说去轰开那厚重的石门了。
若是有几门红衣大炮,哪怕只是几门虎蹲炮,他都能把这这关隘给轰平了。
可惜,没有。
这次从长安去扬州,本就是为了教训那些世家而已,又怎会带重炮?
许元看着那些互相搀扶着撤退下来、灰头土脸的玄甲军士兵,眼中的寒意更甚。
硬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
反正他的目的本就是佯攻,既然已经惊动了对方,那就换一种方式拖延时间,给曹文和张羽创造机会。
“所有人,后撤三百步!”
许元大声下令。
玄甲军令行禁止,迅速带着伤员如潮水般退去,只在原地留下了几具来不及拖回的尸体和一地狼藉的滚木。
峡谷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那几只被惊飞的秃鹫在空中盘旋,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叫声。
许元策马而出,独自一人来到阵前,仰头看向那座宛如兽口般的关隘。
他没有再喊打喊杀,而是运足了中气,声音在内力的加持下,清晰地传到了山顶每一个人的耳中。
“上面的人听着!”
“本侯乃大唐冠军候,许元!”
“我知道你们红花教的教主就在上面,也知道那个勾结吐蕃的叛徒就躲在你们这老鼠洞里!”
许元冷哼一声,随后便故作傲然的样子朝上方喊了起来。
“刚才不过是本侯跟你们打个招呼,热热身罢了。”
“我知道你们仗着地利,以为本侯拿你们没办法。”
“但本侯告诉你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今日我五千大军在此,就是把这鹰嘴崖给铲平了,也不会放走你们一个!”
“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让那个什么教主滚出来回话!”
“否则,本侯不管这山上有多少无辜之人,定叫这鹰嘴崖化作一片火海!”
这番话,许元说得极为嚣张,也是在试探。
果然,没过多久,那关隘的城门洞里便有了动静。
一个身穿红袍、头戴高冠的中年人在一群手持劲弩的教众护卫下,出现在了城墙之上。
那人居高临下地看着许元,脸上并没有多少惧色,反而带着一丝虚伪的笑意。
“原来是许侯爷当面!”
红袍人的声音尖细,透着一股阴柔:
“在下红花教左护法,见过侯爷。”
“侯爷这又是何必呢?”
“咱们红花教在岭南这一亩三分地上吃斋念佛,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侯爷为何带兵无故犯我山门?”
“若是为了扬州那点小误会,在下在这里给侯爷陪个不是了。”
那左护法拱了拱手,语气却极其敷衍:
“当初在扬州,那是下面的弟兄不懂事,受了那几个世家的蒙蔽,说是去杀一个贪官污吏,咱们这才动了手。”
“要是早知道那是许侯爷您,借咱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侯爷您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一般见识?”
“不如这样,侯爷您先撤军,改日我们教主必定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谢罪,如何?”
这番话也就是骗骗三岁小孩。
许元听得心中冷笑连连。
误会?
他自然不会听信这人的废话,不过,此时却是要继续跟对方纠缠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