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玄此时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世家风范,他的心理防线在崔贤人头落地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钱财也好,权势也罢,在死亡面前,一文不值。
眼前这个男人,是真的会把他们全都杀光的!
“是……是我们四家合谋的……”
卢玄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喊道。
“前些日子,侯爷您查得太紧,还要收回漕运,断了我们的根基……我们一时鬼迷心窍……”
“是崔贤!是他提议的!他说只要把侯爷您的……您的夫人抓了或者杀了,您就会方寸大乱,到时候就没有精力再查我们……”
“红花教也是崔贤牵的线!他在江湖上有些路子,认识一个叫‘鬼手’的中间人……”
“我们……我们凑了十万贯钱作为定金,请红花教出手……”
“就在……就在昨夜,我们在城西的破庙里跟红花教的人碰了头,把侯爷府邸的地图,还有几位夫人的画像都给了他们……”
“除此之外,我们还……还答应事成之后,帮红花教运一批违禁的兵器出海……”
“侯爷饶命啊!我们真的只是一时糊涂!并没有想真的要跟朝廷作对啊!都是被逼急了……”
卢玄一边说,一边疯狂地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鲜血直流。
其他两位家主见状,也不敢再有丝毫隐瞒,争先恐后地补充着细节。
“对对对!就是这样!那个中间人鬼手,就在城南的东来客栈!”
“红花教的分舵虽然隐秘,但我们也知道几个联络点……”
“侯爷!我们愿意戴罪立功!愿意带路去抓人!”
听着这些人的供述,许元的脸色越来越冷。
十万贯悬赏自己……
运送兵器出海……
好大的手笔!
好大的胆子!
原来这背后不仅仅是私盐和漕银,竟然还牵扯到了兵器走私和江湖邪教。
这些世家,为了利益,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真的是什么底线都可以抛弃。
甚至不惜引狼入室,祸乱朝纲。
“很好。”
许元听完最后一点供述,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眼中的杀意并没有因为这些人的招供而消退,反而更加浓郁。
“既然都交代了,那就好办了。”
许元收回长剑,“唰”的一声归鞘。
卢玄等人听到这归鞘声,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
“侯爷……那我们……”
卢玄试探性地抬起头,满脸希冀地看着许元。
“之前答应的条件……”
“条件?”
许元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群可怜虫,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什么条件?”
“本官何时跟反贼谈过条件?”
这话一出,卢玄等人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反……反贼?”
“侯爷!您刚才不是说……”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许元负手而立,声音冰冷如铁,“之前,本官只以为你们是贪官污吏,是硕鼠。”
“所以,本官愿意给你们一条生路,让你们破财免灾,流放赎罪。”
“但现在……”
许元指了指地上崔贤的尸体,又指了指远处还冒着黑烟的县衙方向。
“勾结红花教,刺杀钦差眷属,走私兵器通敌。”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不是诛九族的死罪?”
“你们真的以为,本官还会跟你们这群乱臣贼子讲信用?”
“来人!”
许元猛地一声大喝。
“在!”
张羽大步上前,浑身的甲胄铿锵作响。
“把他们全都给本官绑了!”
“堵住嘴巴,无论是谁,胆敢再废话半句,格杀勿论!”
“所有涉案人员,连同家眷,全部控制起来,严加看管!”
“之前的协议作废!本官会亲自修书一封,连同他们的口供和罪证,一同八百里加急送往长安,呈交陛下!”
“至于怎么发落……”
许元冷冷一笑,“那就看陛下是不是也像本官这么好说话了。”
“带下去!”
“是!”
随着张羽一挥手,一群如狼似虎的玄甲军士兵冲了上来。
卢玄等人此刻才明白,自己彻底完了。
不但家产保不住,连命都要交待了。
他们绝望地挣扎着,想要哀求,想要咒骂,但很快就被破布堵住了嘴,像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卢家大院门前,只剩下崔贤那具冰冷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
许元抬头看了看天。
不知何时,雪下得更大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似乎想要掩盖这满城的罪恶与血腥。
“这扬州的天……”
许元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团白雾。
“也该变变了。”
……
半个时辰后。
扬州城的街道上,喊杀声渐渐平息。
一队队玄甲军骑兵在街道上呼啸而过,铁蹄声震碎了冬日的宁静。
“快!那边还有红花教的余孽!”
“别让他们跑了!”
“放箭!”
曹文带着斥候营的兄弟们,配合着大部队,对整个扬州城进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清洗。
那些平日里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老鼠,在绝对的军事力量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那些所谓的高手,所谓的江湖豪客,在成建制的军队冲锋和强弩攒射下,脆弱得如同纸糊一般。
一个时辰之内。
数十名红花教的底层杀手和眼线被揪了出来,或是当场格杀,或是被擒获。
就连那个所谓的中间人“鬼手”,也被曹文从悦来客栈的地窖里拖了出来,打断了双腿扔在囚车里。
但是。
当张羽满身是血地回到许元面前复命时,脸色却并不好看。
“侯爷。”
张羽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恨恨地说道:
“这帮红花教的孙子,属兔子吗?跑得太快了!”
“虽然抓了不少喽啰,也端了他们的窝点。”
“但是……之前在县衙放火放毒的那几个领头的,还有几个顶尖的高手……没抓到。”
“弟兄们追到了城西的水门,发现守门的兵丁已经被杀了,地上还有新鲜的车辙印。”
“看来是有人接应,让他们从水路跑了。”
张羽一脸的懊恼,单膝跪地。
“属下办事不力,请侯爷责罚!”
他是真的不甘心。
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凶手,是害得几位夫人中毒的罪魁祸首。
竟然就这么让他们跑了!
许元听完汇报,并没有像张羽预想的那样暴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卢家大院的台阶上,望着城西的方向,目光深邃。
“跑了就跑了吧。”
“毕竟是红花教,能在江湖上存活这么多年,若是这么容易就被一网打尽,那才叫奇怪。”
红花教的大本营并不在扬州,这里充其量只是他们的一处分舵,或者说是为了这次任务临时搭建的据点。
那些顶尖的杀手,既然是专业的,自然懂得留后路。
一旦发现事不可为,立刻远遁千里,这是杀手的本能。
要想在这个庞大的江南水乡,抓住几个一心想要逃跑的顶尖高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侯爷……那咱们就这么算了?”
张羽有些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
“算了?”
许元转过头,看着张羽,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寒芒。
“怎么可能算了。”
“动了我的家人,就算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们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