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些地方的道观也有客房。
说不定，唐蕊就是为了让自己散散心，所以才会住在道观的。
一直到元清舒真正到道观门口时，她心底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直到，她在万象观中，看见了一袭小道打扮的唐蕊。
她穿着一身靛蓝色道袍，以前染过的头发已经全部漂黑了，全部绾成了一团，上面还插着一根古色古香的木簪。
“妈……”元清舒怔怔开口。
相比于那天晚上唐蕊的失态，她今天已经平静了许多，淡淡开口：“元清舒……不，或许应该叫你慎夫人。那天晚上已经说开了，我不是你的母亲。多年前亡故的姜夫人，才是你的生身母亲。”
纵使这样，她也叫了她半年的妈。
元清舒放眼望去，这间小道观青砖碧瓦，还稍微有些破旧。
时代的痕迹，在这里显露无疑。
她猜，唐蕊就是担心去较大的道观，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才到这儿的吧。
“妈，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妈。”元清舒想上前拉她，她却后退了两步。
“善信，你我尘缘已去，何必这样固执。”
唐蕊说着，抖了抖身上的道袍。
如果只是借住在道观中，绝对是不会能穿这身衣服的。
元清舒眼底的希望，渐渐变成了死寂。
她果然真的拜师了。
倒也真是，如果一个女人在这半辈子中，经历了这么多事，还能坦然面对，那她也佩服三分。
唐蕊这半辈子，过得比好多人都要苦。
先是经历孩子走失之苦，接着又是丈夫和自己家公司接连破产。在外常年打两份工，就是为了填补这个漏洞。
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又得知了原来当年自己认错了女儿。亲生女儿甚至推波助澜，导致公司破产和丈夫猝死。
最后，多年不见的亲生女儿只留下一句恨死了她的话，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唐蕊能坚守到现在没疯，都已经算是很强了。
“道观清苦，您何必呢。再怎么说，您也是我和慎黎的妈。”元清舒还是想劝一劝她。
毕竟，这半年来，她也收到了唐蕊不小的亲情照顾。
哪知，唐蕊却依旧摇头：“我已经了却尘缘了，你真的不用再这样。”
元清舒幽幽叹了口气，知道她心意已决，最后问她：“姜家的财产几乎已经充公了，但是姜妍心自己这些年也挣了不少。您一下子给她交十年住院费，是不是太多了？您自己平时不用钱了吗？”
唐蕊指着后院一大片空地，那上面种植着大片的蔬菜瓜果：“这小小的道观里，只有我和师父、师姐三人居住。平日种些蔬果，也够吃了。”
这样的清修日子，或许真的适合一个心如死灰的人吧。
“唉，好吧。”元清舒叹气。
她还能说什么，唐蕊去意已决，自己就算说破了天，她今天都不会跟自己下山。
“善信若要上香，请自便。贫道还要洒扫院子，不便陪伴。”唐蕊冷淡的说着，就拿起了竹扫帚，清扫着院子。
元清舒只好一瘸一拐的往里走去。
刚走了两步，就听见她问：“你脚受伤了？”
元清舒点点头：“跳舞时，扭到脚了。”
唐蕊嘴角不说什么，眼底却划过一丝心疼。
她把扫帚放到一旁，主动拉起了她的手：“跟我过来。”
道观不大，只有前殿和后院。
前殿是香客参拜的神殿，而后面则是三个道姑的居所，以及一大片菜园子。
过来时，能看见还有一位年长些的中年女人正在给蔬菜浇水，应该是唐蕊的师姐。
唐蕊带着她到了最角落的屋子中。
这屋子瓦片还缺了一块儿，灿烂日光完全充当了灯光，渗透到屋里一道光束。
屋子里的摆设非常简单，就是一铺简陋的床，还有一个小柜子，以及一桌一椅，再简单不过了。
元清舒有些心疼住在这里的唐蕊。
“坐下，把腿抬上来。”唐蕊搀扶着她到床边，随后去柜子里找了半天。
紧接着，她从里面搬出来一瓶巴掌大小的小玻璃瓶。
里面是深黄色的液体，打开一闻，便是一股浓郁的药酒味。
唐蕊往掌心里倒了几滴出来，先双手合十搓了搓，随后就摁在了元清舒的伤处。
“这是我之前受伤，师父给过我的药酒。这里面用了多种治疗跌打扭伤的好药材，不比你吃西药差。”
“可能揉搓的时候会比较疼，但你忍一忍，药酒要全部揉搓到发热才行。”
她说着，手掌不停摩擦着脚腕。
元清舒眼圈微微泛红，不过她忍了下去。
唐蕊心中还是有她的，否则不会看见她不适，就帮她擦药。
受伤的地方经过揉搓，逐渐开始发热。倒也神奇，刚开始还觉得有点疼，现在竟然暖暖的很舒服。
几分钟后，唐蕊放下了她的裙子，然后将那只玻璃瓶递给了她。
“拿回家去，每天擦两次。你的脚腕过两天就能痊愈。”
“嗯，谢谢妈。”元清舒勾唇一笑。
这一次，唐蕊没有再纠正她的称呼了。
她收好了药瓶，跟着唐蕊一同走出了房间。
刚出来，才发现刚才还在给蔬果浇水的师姐，以及还未见过面的道正都已经在门口了。
“师父。”唐蕊低眉顺眼的叫着道正。
这位道正，年纪已经很大了，约莫有七十来岁，身上的道袍都比另外两人的小了好几个尺码，可见身形瘦削。
道正慈眉善目的看了看元清舒，点点头道：“正好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善女子可要留下来，尝尝我们道观的午饭？”
不论是善信，还是善女子，都是道家人称呼俗家的称呼。
元清舒也正愁没有什么理由能留下来，这样更好：“好，那就劳烦道长了。”
小小道观中，清贫如洗。
之前听叶燃说，之所以能够查到这家道观，纯粹是因为唐蕊自己下山采购物资，被监控记录了，才知道原来京城郊区的山上，还有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小道观。
元清舒先去神殿给神像一一上香之后，才在唐蕊的陪同下，回到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