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小雨再度醒来时,时间已接近下午。
她转过头,不意外地看到李空青正坐在她身边看报纸。午后的暖阳温温地撒在他身上,看得人心里也暖洋洋的。
只是,这样的风景她还能看多久呢?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为数不多的几个小时,唯有在赵京墨的意识占据她身体的时间里,她的头脑才能暂时清醒,并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暂代她身份的赵京墨所做的一切。
既然共用着同一副躯体,周小雨自然也懂赵京墨心里的矛盾。在赵京墨不在的时间里,她竭力在一片混沌中寻找出路,终于让她抢回了须臾理智,让自己的意识重新复苏。
周小雨眯着眼睛,不出声地欣赏了一会窗前的丈夫和窗外的风景。待体力恢复了一些,才挣扎着坐了起来,“阿青,帮我拿一份纸笔好吗?再拿一个信封过来。”
李空青这才注意到妻子醒了,赶紧放下报纸站起身,一边照做,一边好奇地问:“小雨,你才刚醒过来,这是要做什么?你是要给谁写信吗?”
周小雨努力挤出一个淡笑,然后艰难起笔,在李空青递到她面前的纸上写下了一行字,又将纸条送进了信封里封好,“我要给……下个星期的自己留下一句话。阿青,下个星期我醒来的时候,你一定要记得把这封信交给我看。”
周小雨知道自己清醒的时间屈指可数。她捏着装有最后希望的信封,望着窗外的暖阳,暗暗为赵京墨打气:赵京墨,我最默契的朋友,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沈琼刚从出版社的大楼里走出来,就看到了市公安局的警车停在门口。王重楼和李清婉宛如一对璧人似的从警车上相继走下来,径直来到她的面前。
前男友携着另一名女子与自己再度重逢,这样戏剧性的一幕,沈琼曾在夜深人静时幻想过很多次。只是她从未想到,当他们见到自己时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般内容。
在她佯装镇定的目光下,王重楼在与她不远不近的一个距离站定,从怀里掏出一张灰色证件,神情铁面无私。
“沈琼女士您好,我是G市刑警队长王重楼。我们现在需要您接受问询,劳烦您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沈琼眯起眼睛,迅速平复了下不合时宜的心跳,转而露出一个疏离的笑容,“好啊,那有劳王警官多多关照。”
问询室的环境比审讯室要舒服很多,尽管仍是面对面的形式,但总归还算亮堂。
沈琼坐在问询室的椅子上,面前摆着一杯冒热气的茶水——那是李清婉刚给她倒的。王重楼默许了这项关照,待李清婉重新回位之后,才开门见山地问道:“沈女士,周小雨在你家里遇袭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出去?”
沈琼简洁地说:“如果你们想问的只有这个问题,那对不起,我不想回答。”
王重楼的目光忽地一沉,整间屋子里的气压立刻随着他的声音而变得冰冷,“沈女士,我现在不是在以王重楼个人的身份跟你聊天,而是在以人民警察的身份对你进行刑事问询,你有义务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沈琼淡淡一笑,“如果你是想借着疾言令色的态度威胁我,那我建议你还是换个方法吧。”
李清婉想了想,劝道:“沈女士,我们只是循例问询,请你如实回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找到凶手,保护你的朋友,这也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吗?”
沈琼不屑地笑道:“不是我不想配合你们,只是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当时接到了一通美国出版社的电话,所以去跟编辑谈判了。就这些,你们还想让我说什么?”
王重楼眉头紧蹙,一双拳头捏得骨节嘎吱作响,可语气里却仍不染一丝感情,“沈女士,你真以为你的这番说辞是天衣无缝的吗?我们已经找到证据,证明那天晚上你没有接到任何编辑的电话,而是去见了李空青,对不对?”
沈琼的嘴角微微上扬,故作无奈地摊手,“你不是说你们有证据了吗?那干嘛还来问我?”
“你!”
“王队!”王重楼的话刚说到一半,李清婉便轻轻抬手覆上王重楼的手腕,用眼神示意他让自己发言。王重楼立刻会意,只是重重地吐了口气,不再言语。
沈琼将这两人的默契配合看在眼里,心里只觉得像堵了一块巨石,莫名地不痛快。
李清婉从沈琼对面的椅子上站起来,径直坐到她身边,抬手握住了她的手。
“沈女士,同为女性,我真的不希望、也不愿意相信你就是凶手。也请你明白,我们现在的问询并不是代表怀疑,而是在帮你。希望你能说出实情,也帮帮你自己,好吗?”
沈琼感受着从手心里传来的另一种温度,又看了看坐在面前、满面哀伤的王重楼,终于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好吧,我说。”
接下来的问询就很顺利了。沈琼承认:自己在周小雨遇害的当晚确实与李空青见过面。而他们之所以会在深夜见面,则是因为她和李空青都在当夜收到了一封血色的匿名信。她在深夜临时出门,其实也只是想找李空青共同分析一下两人收到的信中有何线索而已。
听完沈琼的说辞,王重楼将手臂抱在胸前,略微思忖片刻,语速缓慢却气势逼人:“那么,你们收到的匿名信里究竟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