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我很早就知道了。”
向伊周仰靠到椅背上朗声大笑,仿佛赵京墨刚才讲的是个有趣的笑话,“赵小姐该不会真这么看扁我吧?”
笑过了,他又恢复到平常淡淡微笑着的样子,“赵小姐,你将这个秘密告诉我,应该是为了激怒我,再从我口中套出作案动机,以便坐实我的罪名。对吧?”
他又指了指面前的茶色玻璃,“这面玻璃墙背后,应该站着警察吧?还有这审讯室里,也有私密的监控和监听设备。这些都是你现在能堂而皇之来看我的倚仗,对不对?”
赵京墨心里一惊,可又很快镇定下来。她紧紧盯着向伊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忽然弯下腰,当着向伊周的面,将审讯桌下藏着的监听设备关掉了。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吗?”
向伊周赞许地挑了挑眉,笑道:“赵小姐,请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关机后倒扣在桌上。”
“好。”赵京墨依言而行,以示坦诚。
其实在进来之前,王重楼曾告诉过她,在房间墙上的一只时钟背后还藏着一枚监听器,但为了不让向伊周起疑,赵京墨强迫自己坚决不要看钟,更要时刻保持镇定。因为她知道,面前的对手几乎能读得懂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现在好了……”向伊周眯着眼睛长长地舒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大猫似的伸了个懒腰,“赵小姐想知道什么呢?”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那些事?”赵京墨的语气很坚决。
向伊周冷哼一声,假寐的眸子突然睁开,原本平和的目光里忽然闪过一缕萧瑟的杀意。
他嘲讽似地歪起头,缓缓坐直身子,盯着她的脸庞咬牙笑道:“成王败寇。事已至此,我的动机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所认识的向伊周,原本不该变成……你这样的人。”赵京墨的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面前坐着的不是什么臭名昭著的杀人犯,只是一个做了错事的男孩。
“我这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向伊周阴阳怪气地摊开双手对准自己的胸膛,仿佛要把心脏剖出来给她看。
不等她回答,他又瞪大了眼睛,将身体猛地贴紧审讯台,笑声凄烈:“哈哈哈赵小姐,你是觉得现在的我让你很失望,是吗?可把我逼上了今天这条路的人,难道不正是你吗!”
赵京墨被向伊周说得一怔,可随即又想到了他对自己的精神控制。于是,她定了定神,一字一顿地说:“向伊周,我已经不会再被你控制了,你放弃吧。”
“我控制你?”向伊周的笑声更强烈了,“赵小姐,既然你还能记得我十年前的样子,那劳烦你好好回想一下,十年前的11月20日,你都干了些什么?”
2022年11月20日……
那就是在上周日发生过的事情。
赵京墨先是想起了自己前一天在李空青家的经历,又想到了自己与李空青的分分合合。接着,她又认真回想了自己周日见过的人和进行过的活动……
直到末了,一个从未被她重视的记忆才终于进入了她的脑海。
2022年11月20日上午,她曾接到向伊周的电话,还答应与他见面。但她却爽约了,并且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也许是出于对2032年的向伊周的恐惧。这份发生于上个星期日的记忆虽然新鲜,却一直被赵京墨锁在心灵深处,不愿想起。
可对于向伊周而言,2022年11月的这一天,却令他永远也无法忘怀。
2022年的向伊周并不知道自己的“赵京墨姐姐”究竟缘何才会“放了他鸽子”。所以,他将她的背叛归咎为女人们与生俱来的“水性杨花”。
当那一天的午夜变成新一天的黎明时,向伊周人生中最后的精神支柱也就此崩塌了。
他本想从一切过往的伤痕中剥离出来,柔软而坦诚地去重新爱一个人。
直到2022年11月20日那天,他才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逃不开既有的伤痕。而这世间,也已无人再值得他爱。
既想通了向伊周对自己的恨,赵京墨凭着她与他相似的内心伤痕,便猜出了他的动机。
她将不由攥紧的双拳隐于桌下,抑住巨大的内心谴责,紧紧盯着向伊周深褐色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问道:“所以,你就是为了报复我,才去……伤害那些无辜女子的,对不对?”
向伊周微微一怔,接着忽然轻笑一声,懒洋洋地将身子重新靠回到椅背上,“赵小姐,如果自作多情也算是一种优点的话,那你真的算是个中翘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桌面上,赵京墨的神情冷得像一张没有表情的扑克牌。可在桌下的拳却被她越攥越紧,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软肉和薄汗里,皮肤下的血珠似已呼之欲出。
但她丝毫不敢放松:她还得靠着这手心里传来的钻疼来压抑住怒火。
向伊周慵懒地坐在她的对面,目光里满是嘲讽,“你真想知道吗?”
“快说!”
“好……”向伊周背靠椅子打了个哈欠。
在赵京墨的精神为之短暂松懈的一瞬,他突然如猛虎扑食一般再一次将身体冲到桌边,勾起唇角,眯起眼睛,紧紧盯住赵京墨的眸子,笑问道:“赵小姐觉得什么才是幸福呢?”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波云诡谲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赵京墨赶紧定了定神,正色道:“向伊周,我没有时间跟你兜圈子!”
向伊周忽然收起笑容,横眉微挑,似是遇到了什么百年难题:“怎么,难道连赵小姐你也不能理解我吗?我根本没有杀人,我是在救她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