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正午,天色却暗得像夜幕降临。墨色的浓云挤压着天空,沉沉的仿佛将要失重。浓云之下,狂呼乱叫的冷风席卷了整个城市,吹得行人和花草树木东摇西晃。
CBD区,一个年轻女生正站在顶楼的落地窗边,手捧一杯热咖啡,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临窗看雨,这样孤独的事情本不该属于韶华年纪的女孩,但她却饶有兴致。
“赵京墨,你站在这里干嘛呀?”一道爽利的女声刺破了这份静谧。
赵京墨循声回头,向那声音的主人绽出一笑,“是苗苗啊,我在这儿看看风景。”
苗苗与她同是今年新入职的市场部员工,工位也刚好相邻。
“唔,那要不要一起下楼去吃饭?我们正准备去附近新开的一家咖啡厅,听说那家老板长得很帅哦。”
“有帅哥还能记得我,不愧是好姐妹!谢谢我们苗儿!”赵京墨故作夸张地拱手作揖,“但我今天确实不太饿,下次吧,下次一起去。”
其实她并不是不饿,只是不想跟人接触罢了。她内向而自知,却不想刻意改变。因而在公司入职半年多以来,除了苗苗和几个有工作来往的同事之外,她几乎不认识任何人。
目送走苗苗一行人,赵京墨又趴在落地窗前的护栏上看起风景。直到手里的咖啡喝完,她估摸着公司里的人基本都已下班,才不紧不慢地坐着“包场”的电梯下楼。
挪开指纹识别器上的手指,随着机器“哔”的一声,玻璃门自动打开,放她走出大楼。
天空不负众望地下起雨来,绵密的雨幕像一片薄而细的网,网住了整个白茫茫的世界。带着雨汽的凉风拂过赵京墨的乌发,她随手撩起额前的一缕碎发,简单地掖到耳后,然后单手打起伞,轻快地走向常去的牛肉面馆。
不出她所料,过了午休下班高峰期,外面又是大雨,即使是繁忙如CBD中午的街区,路上也已没什么行人。她可以放松下来,不必担心突如其来的偶遇和寒暄。
这样想着,她的脚步变得更加轻快。可她刚走到街角处,就看到一个全身湿透的老人躺在路边。老人皱着眉头哀叫连连,却疼得动也不敢动。偶尔有三两路人从她身边走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帮忙,仿佛她与这骤雨一样,都是这座城里令人烦恼的存在。
赵京墨的第一反应也是“敬而远之”。
为了压服心里泛滥的恻隐之情,她在大脑里快速复习了一遍“农夫与蛇”的寓言故事。可是,眼见雨势越来越大,她咬唇往前走了几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
“奶奶,您拿着我的伞,我扶您去站台坐车回家——”她凑到老人的耳边特意大声嘱咐,以便让自己的声音盖住雨的喧嚣。老人眯着眼睛,艰难地“哎”了一声,颤颤巍巍地拽住赵京墨递过来的伞把。雨伞难以遮住两个人的脑袋,赵京墨完全被暴露在了大雨里。
既已全身湿透,赵京墨索性让老人自己打伞,任由雨水浇在身上。她动作利索地把长发挽成一个马尾,用双手架起老人的背,将她稳稳地扶了起来。
路边的“时点”咖啡厅里,店主李空青正站在柜台前,盯着落地窗外的雨幕出神。
循着他的目光,店里惯会把妹的咖啡师老王向外看了几眼,立刻心下了然。
“老板,你去给她拿把伞呗!这么乐于助人的小姑娘,淋着雨多可怜啊。”
老王凑到柜台边,弓起手指在台面上轻轻扣了扣,“大雨之下,英雄救美,好经典哦。”
李空青却没有动,也没有回话。他像一尊精致的青铜雕塑,默然地凝视着窗外的女孩。
脑海里的记忆碎片分散、聚拢,从回忆深处淌进他的血液,最后溶成一个问句:她是谁?
直到愈渐滂沱的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才终于回过神来,拿起一把伞从店里冲了出去。可等他冲进雨里,方才还在雨幕里的女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不死心,打着伞,一路跑到整条街的尽头。可任凭他如何努力找寻,都找不到那女生的一点踪迹。整座城里干净得似乎从未有过人烟,除了萧瑟的雨幕,一派寂静。
最后,他捏紧手里的折叠伞,盯着拍打在对面店铺玻璃窗上的雨珠,心里一阵怅然。
刚才的那抹倩影,难道是他的幻觉吗?
与此同时,赵京墨把老人送到了站台,又把自己的伞送给她,亲眼看她安全坐上车,才冒雨跑到附近的餐厅吃午饭,又借了店老板的伞跑回公司。
刚回到工位上坐下,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快递小哥就把一张明信片递到她面前。
“是赵京墨吗?这是您的快递。”
赵京墨点点头,签收之后拿起明信片。
明信片背面的图案是一只中世纪风格的金属时钟,可在正面既没有寄件人名字,也没有寄件地址,只有寥寥四个字:“相信奇迹。”
她秀眉微挑,狐疑地翻看这张明信片:邮戳上的时间居然是十年后!
刚想抬头问问快递小哥,却发现来人早已悄然离去,似乎从未来过。
她抚摸着明信片上的老时钟图案,忽然,她感到一股奇异的紧张感流入全身,她瞪大了眼睛,盯着明信片上时钟的指针,仿佛看到时间正在自己的指端流动。
啪嗒——
赵京墨吓得缩回了手,明信片随之掉落到地上。她愣了一会,又低下头仔细端详那张明信片,犹豫了几秒,还是把明信片捡了起来。
“也许是最近太累出现幻觉了。”她自我安慰道,“这只是张明信片而已嘛。”
莫非是她那个思维天马行空的好闺蜜的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