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之后,沈琼立刻打车前往G市中心医院。
李空青和赵京墨原本想要陪她一起来,但沈琼坚决拒绝了。
也许是出于某种奇怪的占有欲,她本能地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王重楼受伤的样子——包括李空青和赵京墨。
时间已过晚上九点,正是G市人民夜生活刚开始的时候,街上的交通堵得让人心痛。沈琼凝着脸色坐在车里,堵在一条长街的中间,心里的烦躁直欲爆表。
她们已在这个路口蹲了快15分钟了。
沈琼烦闷地清了清嗓子,尽力压抑怒火问道:“师傅,下一个灯咱们能不能过去了?”
司机调下车窗,探出头看了看,淡淡地说:“够呛啊。”
“嗯——”沈琼不耐烦地呼一口气,拿出手机看看当前时间和距离目的地的剩余距离,又看看周围密密麻麻如同停车场的拥堵情况,然后突然拉开了车门。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摇下车窗大喊:“哎哎,姑娘,你要干啥去啊!”
“还有2公里左右就到医院了!我跑着过去就行!”
沈琼一边往前跑一边高高举起手,向后方扬了扬,“我在后座放了一百块,不用找了!”
等她终于气喘吁吁地跑进医院,才发现自己又刚好晚了一步:王重楼刚被推进手术室,而在此留守的,只剩下一名穿着校服的女孩和方才给她打电话的小周警官了。
女孩的校服上沾满了斑驳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沈琼想了想,故意轻咳一声,给了小周警官一个眼神示意。小周警官立刻会意,起身走到了距离女孩较远的地方,压低嗓音讲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在小周警官的讲述下,沈琼才得知:就在今天晚上,王重楼在去往时点咖啡店的路上恰好遇到了一名无差别袭击路人的持刀歹徒。为了保护被袭击的无辜路人,他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与歹徒搏斗,被对方连刺数刀重伤。
而这个满身血污的小女孩,正是当时在场的受害人和报警人之一。
看着座位上依旧面色苍白、浑身颤抖的小女孩,沈琼轻叹一声,径直坐在了女孩身边,爱怜地握住了女孩的手。
“宝贝,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
即使危险已经过去,女孩的手心里依旧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小姑娘目光迟滞地盯着面前斑驳的白墙,薄唇轻颤,带着哽咽喃喃自语:“大哥哥他……他会不会死?”
感受到沈琼手心里传来的温度,女孩才转过头,眼泪在一瞬间决堤,“姐姐,对不起!都是……都是因为我,大哥哥是为了用身体护住我才被那个人捅刀的!都是……我的错……”
沈琼温柔地将女孩揽入怀里,如母亲般轻柔地拍拍她的背。
“宝贝,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也不要自责,更不要再记得这事。答应我,明天一早就把它忘记,继续过你自己的生活,好不好?”
她抬眸,凝视着头顶上鲜红而醒目的“手术中”三个字,淡淡地补充道:“而且我想,这也是你大哥哥最希望你做的事。”
“嗯……嗯……”
女孩埋在她的肩胛窝里点头答应,带着温度的泪水濡湿了她的衣领。
安抚好女孩,沈琼又抬起头,平静地嘱咐小周警官:“小周,有劳你把这孩子送回家,别让她父母等急了。然后你也下班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好。”
小周警官和女孩离开后,沈琼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先去自动售货机处买了一瓶矿泉水,然后便坐在手术室门前,盯着头顶上“手术中”的红色荧光牌,等了整整一夜。
直到11月8日清晨时分,王重楼才终于从病床上苏醒。
失血过多导致王重楼暂时忘却了一些经历。他躺在床上,疲惫而困惑地眨眨眼睛,直到注意到伏在自己身边披衣熟睡的沈琼,他才想起来昨夜发生的事。
——自己失约在先,本就有错。
——难道竟还让她在这里守了自己一整夜吗?
王重楼立刻感觉有些内疚。他努力撑起身子,想给沈琼盖好身上的衣服,却惊醒了她。
沈琼迷蒙地揉揉睡眼,看到与她四目相对的王重楼,立刻激动地站起身来,衣服随之抖落到地上,“重楼,你醒了!”
“嗯……”
王重楼忍着伤口上的疼,对她一笑。
“你赶紧躺下,我马上去叫大夫!”
沈琼小心地扶着他重新躺下,然后转头就跑出了门,连掉在地上的衣服也没顾得上捡。
王重楼望着沈琼跑出去的背影,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即使开始了交往,王重楼也一直以为:像沈琼这样鬼马精灵的女生,不会喜欢木讷“直男”的自己,等“新鲜劲儿”一过就会放弃这段感情。
但没想到,沈琼竟然坚持了下来,不仅以最快速度与警局上下职员都打成了一片,而且在自己每一次受伤时,竟都是她在陪伴自己。
也许她真是自己的良配吧!王重楼心想。
——既然如此,也许是时候该让她去见见他们了。
下定决心后,王重楼便摸出手机,开始查看日历。
与此同时,沈琼在联系了住院医后,却没有急着回病房,而是先去食堂给王重楼打饭。
医院食堂没有设在显眼的地方,她却轻车熟路地走到食堂区域,又无比娴熟地选择了最符合王重楼口味的档口。
打饭的大师傅也是个健谈的人,一见是她,立刻打起招呼,“嗨,沈姑娘!你又来啦!”
沈琼一怔,绞尽脑汁才想起来这个人是谁——她习惯了对所有人都很健谈地打招呼,但真正走心记住的并没有多少。
于是,她也还以笑容,“师傅,中午好。”
大师傅笑道:“嗨,中午还早着呢!你这又是来陪护小王了是吧!那我给你多打点肉,受伤的人得多补补。”
“那谢谢您啦!”
沈琼笑着接过一份沉甸甸的、装满肉的饭盒,一颗心却被师傅的无心之言惊醒:
——是啊,她才与王重楼交往两个月左右,可就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已为了王重楼来过医院多少次了?
——在以后漫长的余生里,她还要为了他来医院多少次?
想到作为刑警的王重楼在最危险的地方出生入死的样子,沈琼感到既揪心又无可奈何。她知道,“刑警”不仅是最适合王重楼的工作,更是他至死不渝的理想。
可是,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想求一个不必终日为另一半的生命安全提心吊胆、能够彼此安稳相守的平静生活。
这样的生活,王重楼会愿意给她吗?
——他,能够给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