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京墨觉得自己的脑子乱得像一团沉闷而厚重的浆糊。她隐约记得，自己上一次感到这么头皮发麻的时候，似乎还是在高考数学的考场上。
她狐疑地反复打量着沈琼和眼前的男人：
沈琼，赵京墨多年来唯一的闺蜜。虽然换了个发型，脸上还化了个颇有些妖艳的妆，但就凭她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别说化妆了，就算沈琼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李空青，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男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年纪。他的身量很高，古铜肤色，配上坚毅的面庞和深邃的五官，构成了一个硬朗可靠的男子形象。眉宇间透着的真挚关切，让赵京墨这个陌生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如果是整蛊，请他来的出场费应该不低。
“小雨，你到底怎么了？”李空青的语气似乎非常焦急。
“我在找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赵京墨紧闭双眼，扶着额头喃喃自语。
今天是9月1日，星期四。她照常上班、下班，期间收了个莫名其妙的快递。下班后照常跟沈琼在老地方约晚饭，最后回家玩手机、洗漱、睡觉……
睡觉……
对哦！她现在应该在睡觉呢！
赵京墨以前读过介绍所谓“清明梦”的文章。眼下的这一切都跟“清明梦”非常吻合，那想来她应该正在做梦吧！
搞清现状的赵京墨立刻释然了。周小雨就周小雨吧，天降老公就天降吧，反正是做梦，在梦里当另一个人又能如何？她小时候还在梦里当过奥特曼打怪兽呢！
李空青看着赵京墨的表情从惊恐、困惑到释然微笑，心里莫名觉得烦躁。他侧过身子，不动声色地给旁边的沈琼递了一个眼色。沈琼立刻了然，微微颔首，大步出门。
“老李，我把医生找过来了！”没一会工夫，沈琼就猛地推开了门，风风火火地带着医生和护士走进来，一队人马训练有素地“包围”了赵京墨的病床。
“这位是向伊周大夫。他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咱们市医院的神内主治医师。”沈琼指向站在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向大夫，小雨是我最好的朋友，有劳你多费心。”
“既然是沈作家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力而为。”
向伊周戴着蓝色的医用口罩，语气平静得也像蓝色的千年寒冰。他看起来应也是三十岁出头，眉宇间却透着一种超乎年龄的沉稳和成熟，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信赖他。
在向伊周查看自己的CT片和问诊的空档，透过“人墙”之间的缝隙，赵京墨留意到李空青悄悄把沈琼拉到角落，压低了嗓音偷偷问着什么。
沈琼却只是轻轻挑眉，然后爽利地大声说：“老李，你就放心吧！小雨也是我十几年的好姐妹了，我不可能害她的！向医生可是哈佛毕业的，要不是我跟他有交情，他可从不轻易出山呢！”
话既如此，李空青也只能接受，转头看向伊周，“医生，我太太刚才似乎不记得我了，好像也不记得她自己的名字，请问这是什么情况？”
“从CT来看，没什么大问题。您稍等，我再检查一下。”向伊周随手拿出一个小仪器，给赵京墨做了一下眼底检查。
赵京墨心想反正是在做梦，便也没有挣扎。
“不要紧的。周女士可能是因为之前脑部受到了重击，所以出现了暂时性失忆。”
“那有可能恢复吗？”
“当然可以。不过，这也需要你们家属多多协助。比如可以带着病人去一些她以前比较熟悉的地方，或者找一些她比较熟悉的物品，试着唤醒她的记忆。”
“我会的，谢谢医生。”李空青握紧向伊周的手，连连道谢。
向医生得体地笑笑，然后俯下身，递给赵京墨一张名片，语气温柔地嘱咐：“周女士，你是沈作家的朋友，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你。如果出院以后，你觉得状况不太好，可以随时按照名片上的联系方式来找我。”
赵京墨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
哈佛大学心理学和脑科学博士，G市医院神内科主任医师，橡树心理咨询中心创始人
向伊周
电话：139XXXX1025地址：G市L区
“谢谢向医生。”
“不客气，周女士。”
赵京墨礼貌地点头感谢，却发现向医生的眼中似乎腾起一道冷厉凶狠的光，未及看清，转瞬即逝。
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铃声响起。
李空青赶紧出门去接电话，回来之后表情更显凝重。
“小雨，你今天感觉还好吗？警察局那边的负责人刚刚联系我，如果你醒过来了，他们想马上跟你聊一下你遇袭当天的细节。他们那边比较急……”
“警察局？遇袭？”赵京墨感到头更疼了。
沈琼叹了口气，爱怜地摩挲着赵京墨的额头，帮她把碎发掖到耳后，“宝贝，你连这个都忘了啊……你是在上个星期四的晚上被坏人袭击的，之后就昏迷了整整一个礼拜。”
李空青给她打开手机上的实时热搜，上面用鲜红的字体写着几个大字：
震惊！星期四屠夫再犯案！首个幸存者出现！
“这个夏天以来，有一个神秘凶手总是会在夜里袭击独身女性。无论是走夜路的，还是独居在家的，无论是年轻少女，还是独身老妇，都可能成为他的对象。而且此人心思缜密，从不留下任何线索，所以警察也一直找不到突破口。”
沈琼神色凝重，“截至目前，在短短两个月里，G市就已经有六位女性相继遇害，而你是唯一遇袭却还活着的人。”
赵京墨惊愕失色，万万没想到，平凡如她，竟然也会和连环杀手扯上关系。
她嘴唇轻颤，追问道：“真的……死了六个人？”
向伊周点头，“我也看到过这个新闻。因为此人只在星期四晚上犯案，媒体便为他命名为‘星期四屠夫’。想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警察局的人才会急着找你问询吧。”
在赵京墨吃惊的目光里，向伊周悠然地吐出那句她虽然早有预料、却最不想听到的话。
“明天也是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