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是2032年的星期四。赵京墨照例要去向伊周的咨询中心接受治疗。
因为对向伊周的怀疑,赵京墨这次催眠治疗效果不佳。在看到转身向她扑来的沈琼时,她竟靠自己的思维力摆脱了向伊周的话语控制,直接从催眠世界里清醒了过来。
待她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神情平静如常的向伊周。
向伊周一边一如往常地为她倒茶,一边淡淡地笑着说:“今天我们的催眠效果不太好,是不是因为周女士有了什么心事呢?”
赵京墨接过向伊周的茶杯。从中飘散而出的浓郁茶香令她不由沉醉其中。鬼使神差地,她竟不设防地说:“我只是觉得我的好闺蜜沈琼不可能是凶手罢了。”
向伊周微微挑眉,漫不经心地将身子仰靠在沙发上,举杯品了一口茶,笑着问道:“周女士为什么会这么肯定呢?”
赵京墨不自觉地学着他的样子也喝了口茶,分析道:“从感情上来说,我相信我跟琼琼十几年的感情不会有隙;从理智上来讲,她也没有任何作案动机,自然不可能是凶手了。”
向伊周忽然起身放下茶杯,一丝不苟地盯着赵京墨的眼睛,笑得讳莫如深,“周女士,我可从来都没说过凶手只有一个人啊。”
他的目光似乎在传递一种极具魅惑力的信息,让赵京墨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
向伊周面含笑意地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温柔而坚定:“周女士,我的很多病人都是因为婚姻或者家庭不幸,才会导致严重的精神问题。许多刑事案件也是如此。夫妻、朋友,看似都是最亲密的关系,但每当妻子遇害时,她的丈夫和朋友就是最大嫌疑人,反过来也如是。”
赵京墨感觉自己的大脑忽然变得迟钝了。她隐约感觉向伊周的话里似乎有些违和之处,心里也莫名产生了一种想要对抗他的躁火。可她绞尽脑汁,却始终想不起该如何出言反驳。
向伊周将她的一切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难道周女士真的相信有什么感情能够天长地久吗?没有的。因为人性都是自私的,这一点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他说着,将一只手轻轻敷在赵京墨的手背上,将身子也更凑近她,“周女士,同为原生家庭的受害者,你明明是最能理解的,任何缠绵缱绻、难舍难分的感情,最终都会败给经年累月的柴米油盐。曾经的感恩相遇也都会变成厌烦、怨恨、诅咒……甚至是谋杀。这世上的绝大部分家庭,包括你的家庭,不都是如此吗?”
赵京墨双眸半睁半闭,神情木然地点头肯定。她感到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除了向伊周的声音和温度,似乎身边的一切繁杂都消失了。
最后,向伊周斯文一笑,一针见血地质问:“周女士,在这个真爱稀有如古董的时代,你真的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运儿吗?”
向伊周的话术是如此打动人心,更准确戳中了赵京墨最想隐藏的“原生家庭”的软肋,令她原本清明的神志又产生了动摇。
她不记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终于清醒过来,只记得自己恍惚着离开了向伊周的办公室,又不由自主地避开了守在一楼大厅的李空青,再度从楼梯间里跳窗逃跑了。
跑出一段路之后,她才给王重楼打去了电话,与他在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约见。
王重楼很快赶到。刚一坐下,他就将李清婉等人的调查结果告诉了赵京墨。奇怪的是,在听到他的结果之后,赵京墨竟然并未显得非常吃惊。
他不知道的是,向伊周早已提前在赵京墨的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而他的无心之举,竟刚好成了这颗种子的水肥滋养,令它在悄然之间生根发芽。
汇报完所有结果之后,王重楼轻咳一声,严肃地嘱咐道:“总之,在我们还没有找到新的证据之前,我建议你要小心沈琼和李空青。”
赵京墨点头,“我明白其中利害,王警官放心。”
虽然在表面上故作镇定,但赵京墨的心里其实早已乱作了一团。在她神思衰弱的时候,她的耳畔果然又响起了向伊周的魔音低语。紧接着,她便开始剧烈地头痛起来。
王重楼被她的骤变吓了一跳,立刻要带她去找向伊周看病。赵京墨却强力地拒绝了他,并用最后一丝理智拨通了沈琼的电话。
“琼琼,我在……橡树咨询中心附近的滨城咖啡馆,来……接我……”
说完这句话,赵京墨便径直倒在了桌子上,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