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身世
忧然2025-11-10 11:354,311

  深夜无尽,南荣府暗牢之中漆黑一片,欧阳夙被囚于此,四壁冰冷,唯有高高在上的天窗漏进月光微弱,依稀可见牢室内混沌的景象。

  选择弃刀留在南荣府,一来,以他一人之力恐难以逃脱南荣府,二来,他相信敏感如南荣无天,今夜,他定会前来问个究竟,他不能再看着无天如此错下去,以淡漠的眼神亲自将亲母与姐姐送上绝路!

  若他一天知道真相,岂不是更加残忍?

  正自思量,只听一声沉重的响声,牢门缓缓开启,牢室内有光亮渐渐清明。

  欧阳夙转眸望去,但见一分烛辉摇映在男子清俊面容上,他眸底蕴凉,直直凝望着自己,正是南荣无天!

  不,该说是沐莘!

  “是你?”欧阳夙明知故问。

  无天一笑:“你明知道我会来。”

  果然仍是那个洞悉一切的敏锐男子,欧阳夙由衷赞叹:“真真什么也瞒不过二公子的眼睛。”

  无天笑容冷漠:“哼,若是你不能说出令我信服的理由,便也是白白束手留在了我南荣府!”

  欧阳夙淡定微笑,望着他目光灼灼,俊眉如刻,与沐天果真七分相似:“二公子可曾听闻过苏城沐家?”

  苏城沐家?

  无天仔细思量,轻声道:“朝将军沐天?”

  “不错!”欧阳夙道:“朝将军沐天抗击楚诏,一生忠勇,却在十几年前,惘命月夜,沐家满门被杀,一代名将功臣冤魂在天,二公子又可曾听说?”

  无天略一沉吟:“不错,虽《大瀛将军录》上于沐天全家之死言之寥寥,但我亦有印象。”

  沐家?

  无天心中已多少有所猜测,眼神盯在欧阳夙身上,欧阳夙敛住笑意,突而肃重万分:“十几年前,沐将军纵横沙场,所向披靡,而十几年后,他侥幸逃得性命的女儿,亦是傲骨一身,气节不逊,他的女儿曾面对楚诏国兵队的刀枪,毅然昂首,说沐家的儿女从不怕死!只可惜……”

  无天眉心一蹙,追问:“可惜什么?”

  欧阳夙冷笑:“只可惜,沐家女儿巾帼不让须眉,沐家的男儿却养尊处优、认贼……作父!”

  一句令无天眉峰暗动。

  他双眸紧凝,审视着欧阳夙脸上的每一分表情,他冷傲的似笑非笑,眼神鄙夷而沉痛。

  “沐家的女儿?你可是指沐淑妃吗?”无天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面色沉郁万分,欧阳夙道:“不错。”

  “那么沐家的男儿……”

  无天多少心有所然,握紧的双手渗出丝丝凉汗,欧阳夙勾唇冷笑:“二公子如此锐敏,可还需在下言明吗?”

  “我要你说!”无天冷了脸色,肃声道。

  “就是你!二公子明明已经猜到了不是吗?”欧阳夙亦收敛住唇边冷笑:“就是你,一次又一次的将亲姐姐逼上死路,一次又一次的令她陷入绝境,可怜纤纭,用心良苦,不想你卷入当年仇恨,忍受着你的不屑于白眼,面对着……随时有可能被亲弟弟手刃痛苦,南荣二公子,还需要在下说得更明白吗?”

  “你有何证据?”无天一拳击打在牢柱上,目光狠厉:“以为,单凭着你几句话,我便会相信吗?”

  不可否认,他如此情急,已然有几分凌乱的思绪侵占了原本坚定的意志。

  他莫名感觉周身血液滚烫,烧热非常!

  欧阳夙微微垂首:“证据我没有,但你的脸容、性子都与沐天将军太过相似,在下言尽于此,若二公子仍旧一意孤行,令亲者痛而仇者快,我亦无法!”

  无天身子一震,好一个亦无法!

  无天望他许久,转身欲去,欧阳夙却突地开口:“若我没有猜错,中间刻有一个沐字的,沐家传家玉佩,应该就在你的身上,二公子难道从未见过吗?”

  玉佩!

  无天骇然一惊,多年前的场景赫然穿越过脑海中。

  他猛然转身,清朗目光望在欧阳夙脸上,他说什么?刻着沐字的玉佩!

  十岁时,他清楚记得,他悄悄溜进父亲书房,正见父亲手中拿着一枚通透如水的碧色玉佩,他躲在桌角边,午后阳光炽烈,他分分明的看见一个沐字刻在玉佩当中。

  他不禁问父亲,那是父亲第一次大骂了他,罚他站在书房外三个时辰!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私自溜进父亲的书房。

  然而,关于那块刻着沐字的玉佩,他更不敢再问上一句!

  “你见过是不是?”见他眼神纠结,目光惊颤,欧阳夙立时捕捉到他眼中的异色:“你见过那玉佩对不对?当年,南荣景须为独揽朝中大权,陷害忠良,将沐家灭门,又放火烧宅,试想,他如此权可倾天,若那玉佩果然在南荣家,可会是因财而已?”

  无天身子向后仰去。

  “哈哈哈哈……”

  突地,石门外传来男子狂烈的笑声,二人抬眸看去,火光耀耀,明若白昼,牢门口,南荣景须高挺的身姿,若阴鬼的黑山屹立门前,他笑得阴森,面目如同烈火焚烧过的铁烙。

  “南荣景须!”欧阳夙喝道。

  南荣景须缓步走进牢内,眼光幽沉,望在无天脸上,隐隐有深深失望:“无天,你还是来了这里!”

  无天略一怔忪,随即隐去,是啊,当时,欧阳夙众目睽睽之下,言语隐晦,想要南荣景须全然不知,显然太难。

  心内万千闪念,终究冷静的望着南荣景须:“那么爹,他所说的……可是真吗?我原本应该姓沐的吗?”

  “无天……”

  “告诉我!爹,不要骗我!我清楚的记得,十岁的时候,我因为偷偷跑进你的书房,看见了那块刻着沐字的玉佩,被你责罚,那是你第一次罚我!”无天的心,从未如此杂乱无章,他敏锐的眸,看在南荣景须眼中,不欲放过他眼神里一丝一点的破绽!

  这样的目光,曾是南荣景须最欣赏的,可此时,他却恨他这样咄咄迫人的眼神!

  索性转身,愤然甩袖:“无天,爹怎样对你,你清楚得很,难道只因着几个外人的言语,你便要如此质问爹吗?”

  无天心中一沉,南荣景须答非所问,甚至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向来威严赫武的父亲,从来都是直视他与大哥的所有疑问。

  可是这一次,他逃避了!

  无天冷声一笑:“爹,是真的,对不对?”

  南荣景须身子一颤,不语,无天感觉天地豁然崩塌。

  十几年来,父亲在自己心里都是至高无上的,不可侵犯的,他尊敬他、仰慕他、钦佩他!

  难道……

  似乎被倏然抽离了灵魂的全部,无天失神的笑,那笑容几乎扭曲到极致。

  南荣景须回过身,犹自镇定:“无天,我有多爱你,你该明白,无论你是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骤然,有如劈雷斩落眼里最后一丝希冀。

  无天身子向后倒去,此话,再分明不过。

  十几年来的种种,仿佛一夕之间,崩落眼前!

  “爱我?”无天冷笑:“呵,爱我……你却让我如此痛恨自己的姐姐,亲手将姐姐送上死路,你竟然还说……你爱我?”

  无天不可置信的看着南荣景须,不可否认,他竟有一瞬间,想要他推翻他所说过的一切,告诉他,他是骗他的,他就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就是他从小养大的、最爱的亲生儿子!

  可是,南荣景须静静的站着,沉痛的望着他,却许久,没有言语。

  “我……果然沐淑妃的弟弟,我姓沐……是不是?”无天犹自追问,仿佛定要南荣景须亲口说出来才肯罢休:“是不是?”

  “是!”南荣景须终于双眉倒竖,眼眸生寒,豁然应道。

  无天一直自认淡定如云,却被这一个字,几乎击倒。

  “为什么?”

  从小,无天从不曾这样失常的纵声大吼,暗牢之中,仿佛被这一声震得颤颤发抖:“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他不敢相信,如此崇拜的父亲,几乎溺爱他的父亲,竟然……骗了他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后,他,竟要他与自己的姐姐为敌!

  聪敏如他,他绝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他知道,一定有一个残忍的真相,隐藏在这个惊天骗局背后!

  难怪,难怪沐淑妃与南荣景须处处为敌,难怪……她会对大哥始终不假以辞色!

  原来,她竟与南荣家有着如此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眼前忽而浮现她娇柔的面容,他不可想象,如此娇弱的女子,何以承担了如此千斤重担?她纤细的肩膀,又怎样背负起如此沉重的家族血仇?

  而自己……却始终与她为敌,认贼作父!

  豁然望向南荣景须,目光犹似霜打的冷玉,几欲碎裂,却喉中哽咽难言,急促的喘息着。

  南荣景须见状,却流露出微点弱势,他走上两步,殷切的看着无天:“无天,沐天忤逆犯上,谋逆叛国,论罪当诛,我不忍杀你,便将你带过家抚养,这些年来,我不曾亏待你半分,于你比我亲生儿子还要倍加疼爱,我不求你感恩在心,但至少不要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无天冷笑:“这样漏洞百出的理由,可能骗得过我吗?”

  南荣景须一怔,欧阳夙亦凝眉望他。

  南荣无天的毓敏与睿智,是很多人皆曾领教的,他心细如尘,一分一毫都逃不出他的眼睛,与他年龄极为不符。

  南荣景须自更是深有体会。

  他看着他,却只见他冷笑森森:“南荣景须,你养我多年,自该是了解我的,不错,你对我疼爱有佳,连娘与大哥都是嫉妒的,我从前不懂,为何娘不够疼我,现在我懂了!忤逆犯上?谋逆叛国?论罪当诛!哼!南荣景须,若是这话由旁人来说,我或许还会相信,可是……却出自你的口中,却不嫌太过虚伪了吗?谋逆叛国!如今你在做的又是什么?不是谋逆?不是叛国吗?又有什么资格说沐家论罪当诛?”

  缜密非常的思维,令南荣景须无从编造更为合理的理由,竟自说了最不该由他说出的借口!

  无天的确太过细致,无论是容貌还是心思!

  许久,南荣景须方道:“呵,你叫我南荣景须?”

  无天冷哼:“难道事到如今,你还要我叫你爹吗?”

  “好!”南荣景须凝眸看他,纠缠的目光,欲裂的眼眶,仿佛被无天一字一句割裂:“便算是我南荣景须白白养了你!”

  转身而去,无天跟上一步,南荣景须却一挥手,牢门口侍卫横刀在前,南荣景须沉痛道:“没有我的命令,二公子亦不得踏出这铁牢半步!”

  牢卫略微迟疑,却响亮应声。

  无天定凝着南荣景须,南荣景须叹息道:“无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黑牢暗光仿佛被雾气笼罩,不见了一丝光亮。

  无天微微冷笑,竟毅然转身,背影隐没在黑牢沉沉死气之中!

  南荣景须闭目,指节生响,终究转身而去,再没有回望一眼!

  十几年的父子,一夕情断,却不想竟是断得这般干脆!

  一夜,犹似煎熬中度过。

  纤纭只着了素简的纯白隐花舞蝶衣,发上碧簪流光,点缀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周身再无他饰。

  待到中午,仍不见赵昂前来,她令喜顺打听,只听闻赵昂夜往凌华殿,与太后激烈争执,随而令人将凌华殿包围,决然而去。

  宫内,一片慌乱,喜顺言,回来路上,只看到禁卫们行色匆匆,往浩阳门而去,寒光刀兵、映日生凉,不禁令人惊颤。

  只是听喜顺而言,纤纭便感到了事情急迫,赵昂一夜之间,究竟做了怎样的决定?会令皇宫上下慌乱至此?而他说,会与她一起前往南荣府营救欧阳夙,又可是真吗?

  坐立不安,红绸侍在一旁,终于,殿口传来喜顺高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是喜顺,不是荣意。

  纤纭颇觉奇怪,起身迎驾,却见赵昂一身铁衣铠甲,目光坚然,虽有整夜未眠的倦色,却眼神刚毅如铁。

  未待纤纭行礼,赵昂便拉紧她的手:“我们去南荣府!”

  纤纭微怔,赵昂惘然笑道:“怎么?你不想吗?”

  纤纭连忙摇首:“不!”

  说着,便被赵昂揽住素腰,转身而去。

  “皇上……”身后,突有女子声音仓皇,赵昂与纤纭回身,只见红绸跪倒在地:“皇上,请准许红绸一同随去。”

  赵昂眉一蹙:“你?”

  “是,皇上,淑妃与红绸自小不曾分开,经了上一次,便愈发担忧,如今淑妃又身怀有孕,红绸实在放心不下,求皇上您恩准!”红绸叩首在地。

  赵昂望向纤纭,纤纭点头道:“姨娘,只让你与纤纭去冒险,纤纭实在愧疚。”

  红绸连连摇首:“不,只请皇上恩准。”

  赵昂望望天色,不可再耽搁,于是道:“好,你随来便是。”

  红绸应声起身,跟在纤纭身边,二人相视而望,眼神中是多年仇恨的火焰,灼灼燃烧!

继续阅读:第一百四十五章: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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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妃:恨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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