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潦草,半文不白的几行字,写满了一位父亲对儿子的担忧和思念。
萧景炎已经不忍继续再看下去了。
他一屁股坐在行军床上,脸上露出些许颓然和痛苦之色,口中发出喃喃自语的自责。
“这全是我们造的孽呀!要让人家父子相残,亲朋相杀,人家能念你的好吗?”
作为过来人的铁玄则是无奈的摊了摊手,叹息道:“没有办法的事,战争就是如此残酷,咱们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萧景炎突然发出一声不屑的冷笑,显然对于铁玄这种说法并不以为然。
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向铁玄,声音低沉的说道:“本宫必须得尽快结束这一场战争!铁将军,你派人在暗地里多收集一些书信,不要惊动那些寄信的镇南军将士。”
“把这些书信收集起来之后,也不用拆开,全部送到本宫这里就行。本宫智慧处理。”
萧景炎究竟会如何处理,铁玄也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之后便立即去办了。
不到两天的工夫,萧景炎就收到了一大堆从镇南军新军之中秘密寄出去的信。
厚厚一叠,简单数一数,怕不是有上百封。
而且这些信件之中,往往一封信就存在着好些个问候,竟然是几个人找人合写的。
要么是父亲写给儿子的,要么就是儿子写给父亲的,也有兄弟甚至是亲朋好友之间的。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等那些地主士绅的消息了。
这是萧景炎第一次押宝在别人的头上。
这种感觉很不好。
继续耐着性子在河边钓了两天鱼之后,萧景炎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果然如同他一开始猜想的那样。
那群豪强贵族得知,他这个大乾储君竟然让他们想办法组织军队袭击镇南军后勤以后,所有人的态度无一不是暴跳如雷,愤怒无比。
有人甚至直接就破口大骂。
随后,等他们发泄一通,渐渐的安静下来之后,就是无奈的妥协,无有例外。
到了关乎利益的时候,这群自私自利的豪强贵族们,竭尽所能组建出来的军队,还是足够强大的。
他们发挥出来的战斗力甚至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这支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准确无误的将驻扎在兖州城内的镇南军后勤,粮草部队直接洗劫一空。
当然,萧景炎自然是除外的。
对于人性,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越是自私自利的人,在别无选择的时候所爆发出来的能量,实际才是最为恐怖的。
这便是最好的例子!
得到战报的萧景炎立即扔掉了他的鱼竿,麻利的行动起来。
半夜,铁玄又抓住了往外送信的探子。
像往常一样,悄无声息的把人抓住,缴获信件以后直接送到了萧景炎手里。
只是这次,萧景炎直接让铁玄召集起了军队。
一声紧急的号角声响起,大军仿佛在顷刻之间被唤醒过来。
如今的镇南军新军展现出了极强的军事素养,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全都聚集在了萧景炎的帅帐之外。
所有人身上都穿着铠甲,队形整齐,气势如虹。
看到他们的军容,即便是向来严苛的萧景炎也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看来冷天义这段时间对军队的训练,果然是丝毫没有落下。
至于那些兖州军,反应速度就要慢上一些。
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
总体来说还是差强人意的。
萧景炎灼灼的目光缓缓扫过所有人的脸庞,语气颇有几分沉重。
“敢问诸位,本宫对大家如何?可有缺衣少食,可有赏罚不明?”
这个问题一出口,台下的将士们纷纷发言。
“没有,我老张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顿真正的饱饭,更不要说肉了。可是自从跟了太子殿下,那是顿顿吃肉,最近都有些腻了。”
“是啊,我在那头的时候,那一条补丁叠补丁的裤子穿破了,还是我娘给我往军队里送我才有裤子穿。到了太子殿下这,我一个大头兵竟然连如此珍贵的凯甲都穿上。”
“不错!到了太子殿下麾下,我这十几年的老兵痞,都能当上个百夫长,拿着每个月十两银子的军饷,都能在老家置办好几块地当地主了。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啊!”
……
听着众人争先恐后的对自己一顿夸赞,萧景炎原本绷紧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突然,他又是脸色一沉,朝着一旁的侍卫微微点头。
后者立即抬出了厚厚一沓信件,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看着那黄色的信封,以及上面潦草的字迹,顿时台下一群人脸上煞白的难看。
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萧景炎拍了拍跟前的信,声音冰冷的质问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诸位还要私下里写信通敌呢?”
这话一出,那台下送信的人脸上顿时写满了慌乱之色,豆大的汗珠直从额头留下。
一些萧景炎的死忠粉则是纷纷气急败坏,暴跳如雷。
“究竟是哪个丧良心的畜生,竟然干出这种事来!太子殿下如此掏心掏肺的对他,居然还在暗地里通敌?!”
“把这些奸细全都找出来,直接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说的不错!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咱们可都是一个战壕里刨食的,竟然干出这种事情。这种人轻易杀了都不够泄愤,就应该直接凌迟处死。”
……
萧景炎重重的拍打着手里的信封,对着他们问道:“你们说说,本宫是不是要把这些写信的人全部抓出来,株连九族?!”
“本宫是不是要把他们拿出来凌迟处死,来立此军威。”
萧景炎的话越说越锋利,仿佛字字如刀。
有几个人都被直接吓得腿软,瘫倒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没想到,萧景炎话风又一转。
捂着眼睛,语气都变得哽咽。
“确实可以做,但本宫不能!”
“因为这都怪本宫啊!因为我们一家人的争端,害得诸位兄弟父子刀兵相见,亲朋邻里相残,本宫每每念及,皆是心如刀绞,苦不堪言!”
萧景炎说着,拍的自己的胸口,痛心疾首的喊道:“如果不是本宫那个野心勃勃的兄长端王,实在是没有一点帝王之相,性格太过于卑劣,本宫都恨不得把这太子之位拱手奉上。”
“也免去这诸多争端,让大乾儿郎作这无谓牺牲。不知道多少贤惠的妻子成了寡妇,孩子失去了父亲。”
“但是,这个国家已经经受不起这样只喜欢玩弄权术,不以大局为重的昏君了。若真让端王上位,到时候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祸端。本宫也是无可奈何,才要争一争这皇位!”
说罢,萧景炎将最上面的信件展示在所有人的面前,然后继续说道:“诸位请看,这些信,本宫一张都没有拆开。”
说完以后,他直接将这些信件一股脑儿的扔到了旁边的篝火里面,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