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瑶是怨沈姝微多嘴。
可当下这许多人物在,她自然无法出言训斥,只是冷着脸,森森道:“我当然知道,无需微儿妹妹提点。”
知道?知道就算怪了,她素来都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罢了。
“那么,姐姐也应该知晓‘惊鸿舞’典故了吧?”沈姝微眸光流转,嘴角略含笑意。
此间,谢景晟凝视沈姝微,眸底神情错综复杂,撑开纸扇,轻遮着嘴唇。
他样貌妩媚,用那纸扇遮了,到有点儿犹抱琵琶半遮面味道。
沈姝微言说之间,余光也不觉间落在那侯爷面颊上,心下惶然。
沈舒瑶脸都绿了,“惊鸿舞”这三个字,她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就连简单说明都不知道,又哪里还知道什么典故了?
沈老夫人挤眉弄眼,是叫她定要在太子殿下面前展露锋芒,可她却只当是没见到。
裴玉艳面有急色,可此刻若是贸然开口,反而更对女儿不利,也只是干着急罢了。
“说来听听。”诸葛承光似来了兴致,视线却已然从沈舒瑶那张妖冶妩媚面庞,转落到沈姝微这里。
“惊鸿舞乃是唐廷之舞,相传是玄宗宠妃最擅之舞,本已失传,不过前朝宫廷礼乐首领,命四十名宫廷舞姬依照残缺古本,重新编排了,方才有今日姐姐所跳这‘惊鸿舞’。”沈姝微端正身姿,嗓音清零。
她本也不喜读除医书之外典籍。
只是她自幼极为聪慧,所读之典籍,大多都能过目不忘,因而只是无意间在别处读来的文字,她也大多倒背如流。
“不错,不错。”诸葛承光连连颔首,眸底露着笑意:“姝微小姐果然见多识广,便连这种事,也全知晓。”
自太子殿下口中道出得每个字,都让她不寒而栗。
可此间,除了赔笑之外,她也做不得旁的事。
“太子殿下谬赞。”许是片刻前喝那许多杯酒关系,让她面颊此间透出一抹红晕来:“微儿还听闻,唐诗人李群玉那句‘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便是由这‘惊鸿舞’有感而发。”
“‘唯愁捉不住’,好诗,果然是好诗。”诸葛承光平日里也喜欢附庸风雅,做些诗词之类。
可没人比沈姝微清楚。
这位太子殿下所做诗词,简直是狗屁不通!
“帝师,您这沈府里果然是藏龙卧虎,区区一个十几岁丫头,竟也如此博学广记。”诸葛承光合折纸扇,斜睨着沈永:“前番,舒瑶小姐也曾在本殿面前展露过琴技,同样惊人。帝师家风,果然厉害。”
他明知沈姝微来自兰溪沈家,而却有意这番说辞,便是刻意讥讽沈永。
前世,帝师沈永并非太子一、党,甚在朝堂之下,多次参奏太子、党羽中违法乱纪之人。因而,诸葛承光极其厌恶。
因而此间这番言论,也不足为奇了。
沈老夫人也正是有碍于此,才非要让沈家女儿嫁给诸葛承光,以此来拉近沈家与太子关系。
否则一朝一代臣,这般下去,太子殿下他日荣登大典,只怕最先要收拾的,便是帝师沈永了。
这番道理,前世沈姝微捉摸不透,可如今,却已是一眼就看得清晰明白了。
果然,沈永面露尴尬之色,只是打了个哈哈道:“微儿虽然也是沈家人,但她自幼在兰溪长大。”
“原来如此。”诸葛承光眸底略有讥讽:“那么想必,这位舒瑶小姐,定然是帝师府上之人了?”
“是。”沈舒瑶盈盈福身道:“民女是祖父长孙女。”
诸葛承光目露轻佻,上前半步,凝视着沈舒瑶。
在太子殿下目光凝视之下,沈舒瑶倒先是红了脸。
“你的确很美,只可惜,学识太少。”片刻后,诸葛承光收拢眸色:“放到太子府,做个舞姬也是不错。”
这番话说出口,沈舒瑶当真是脸都要绿了。
她可是一心想做太子妃来的。
太子妃、舞姬,简直云泥之别。
只是场合太重,沈姝微不太好笑出声来。
否则得是捧腹大笑,才能宣泄此间心头情绪来的。
她是忍得很辛苦,嘴角轻轻上挑。
“沈家人素来只喜做生意,而不善读书。”沈永打圆场道:“让太子殿下见笑了。”
“也不尽然。”诸葛承光不以为然摇头,一双此间流转着阴鸷眸色双眸,直勾勾盯住了沈姝微:“姝微小姐便与众不同。本殿正欲选妃……”
沈姝微心神恍惚。
再到他身边去,许能够扭转前世悲剧。
也能趁机报复。
诸葛承光身份尊贵,身边更是人才济济,想要报复他,并不容易。
可若能混到他身边去,做了枕边人,再要下手,便容易得多。
可要跟这前世杀她全家,对她百般凌、辱之人同床共枕……她不知自己是否能做得到。
“太子殿下。”
诸葛承光话尚未道完,却是被人生生截断。
沈姝微愕然抬眸去望,却见面色薄凉的谢景晟。
“侯爷,有何意见么?”诸葛承光微微蹙眉,显对被人打断言论,极为不满。
谢景晟可真是作死,好端端去得罪诸葛承光?
诸葛承光睚眦必报,极为记仇,哪怕只是细微不满,动辄就要抄家问斩。
侯爷身份再怎尊贵,可总不能比的太子。
沈姝微心中,竟而此间不由得腾起些担忧来。
谢景晟面色如常,缓步到太子殿下、身侧去,微欠身,在诸葛承光耳旁细语了些话,旁人听不得。
奇怪的是,诸葛承光在听了那话之后,眉宇之间愠色一扫而空,反而是勾勒了嘴唇,转而对身侧沈永及沈老夫人道:“帝师,沈老夫人,咱们回正厅去坐?”
“好,好。”沈永巴不得快些远离沈舒瑶,忙是躬身道:“太子殿下请。”
众人转身离去。
沈姝微蹙眉望着谢景晟,他却行了几步后,回眸望了一眼。
只那一抹微凉眸色,却让沈姝微心跳似失去原本韵律。
古怪,当真是古怪了。
许是刚才吃酒吃太快缘故吧。
她那般寻思,便又坐下、身来。
可随时,又是察觉到几道如要吃人般视线,直挺挺落在她面颊上。
甚至让她不觉间,面颊肌肤都有些生生作痛。
她抬眸,并无惧色的盯着沈舒瑶。
“沈姝微,你好哇!”她面色铁青,大抵是要预备发难。
“怎么?”沈姝微轻佻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