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微歪着脑袋,稚嫩面颊挂着一丝错愕。
“侯爷…”
“若是可以,不必叫本侯侯爷。”谢景晟轻摇纸扇,狭长眸子微眯。
“不叫您侯爷,还能叫甚么?”
这侯爷思维,她是越发越难以理解。
谢景晟嘴角勾勒:“与本侯亲近熟悉之人,通常唤本侯景晟。只你比我小许多,这般称呼似不适合…”眸光流转,如夜间星熠般明媚,身子微前倾,是与她挨更近些。
那般近,她便又能自他身上嗅到那种淡淡药草香味。
也不知这侯爷是否另换了药材。
此番亲近,令她总觉这香味是与前番不同了的。
越发迷人扑鼻,令人嗅到,便不能自拔般。
又听侯爷低声道:“你便叫本侯声哥哥,又何妨?”
哥哥?他该不是又患了什么臆病吧?
看来这侯爷果然是体虚多病,如今脑筋都不太清楚的亚子,也实在可怜。
“侯爷。”沈舒微仍旧固执己见。
谢景晟在听到这两字时,神情变幻。
她微垂眸子,只当是没见到他神情,自顾自道:“赠您眼疾药方,全是因那日在宴堂之上,侯爷未曾揭露民女那小把戏,是民女早已与侯爷达成过协议。并不需要侯爷您另外答谢的。”
她说得极认真,粉、嫩白皙如蛋白一般脸颊,此番也满是严肃。
谢景晟似不喜她这般神态,啪一声将纸扇合上,语气也不似片刻前温和,反而显得阴冷:“本侯说要答谢,便要答谢。何须旁人多舌?”
说翻脸就翻脸,大概是典型心脉受损吧。
沈舒微抿着唇瓣,本来还想趁机说服谢景晟放人,只是此间瞧他这副冷冰冰神情,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谢景晟中止谈话,转身大步流星般得走。
沈舒微究竟步子窄小,要跟上侯爷那阔步疾行,几乎是要小跑,两条小腿拼命捯饬,才勉强跟得上他。
腿上走得极快,小嘴巴也没停着。
“侯爷,您如此高调到沈府去抓人,听闻见者极多。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假使裴乐瑶当真死在侯爷府,真追究起来,侯爷只怕也是麻烦练练,倒不如…”
一番话尚未说完,已然被谢景晟打断。
他语气深沉,令人探不到情绪。
“本侯不过杀个民女,纵是被人发觉,又能怎样?”语气极其傲慢。
“侯爷纵然能避得开国法制裁,也终究难逃悠悠众口。”晓之以理,或许有效。
这侯爷似乎尚未失心疯到全然失去理性地步。
言罢,谢景晟顿住脚步,微微抬起下巴。
沈舒微顺着他目光望过去。
见是到了书房。
除却牌匾上凤舞有力文字外,门外那一对连子上文字也是笔锋锐利,极是好看。
许是出自侯爷之手吧。
沈舒微有心拍马屁,嘴角勾勒:“好字!”
谢景晟斜睨一眼:“你也懂得书法?”
“略知一点。”沈舒微微抬下巴,语气傲然:“写得不好,但也能品评一二。这文字激、情跌宕,笔锋有力,总见下笔之人志向高远,定然称得上是人中龙凤。这字,该是出自侯爷之手不错吧?”
言罢,轻扯嘴角,微眯眸子,期待侯爷再展笑颜。
奇了怪了,她似对这侯爷笑颜有着某种难以名状期待是怎回事。
沈舒微被自己那想法吓到,不由微愣住。
“本侯却觉这书法过于夸张做作,为了炫技,反而失了许多自然率性,实在是算不得上品。”他连连摇头,显是对沈舒微那番点评大不以为然。
“这不是侯爷的书法吗?”沈舒微睁大眸子。
“不是。本侯书法或许平平,但也绝不至落这等下乘水平。”谢景晟又是微眯眸子,眸底中略显薄冷。
“既然侯爷不喜这副书法,又何必将它们贴在门上…”看来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完全可以说是时运不济呀!沈舒微稚嫩面庞,涨得通红。
谢景晟好似无奈般叹口气:“有人自诩书法冠绝盛京,非要将这对书法悬挂于此,本侯也没奈何,只能依着他。”
竟然还有这侯爷这般谨慎在意的人吗?该不会是他钟情女子吧?可女子怎能写的出这等笔锋锐利文字来?这怎么看都是男人笔力呀?
沈舒微咧咧嘴角,一脸八卦:“睡呀?”
“诸葛承光。”他冷淡道出四个字来。
进了书房。
满满都是书香墨味。
当中书桌之上,摆放许多书籍,大抵都是些风流故事集锦。
果然,谢景晟为人放、荡不羁,就连所读书目,也不见得是什么正经东西。
丫鬟奉茶进来。
是兰溪特产香茶。
堂堂侯爷竟会喝这种茶麽?
这等香茶纵然是兰溪特产,可在茶品当中却是属于下乘,却因价格便宜而味道尚可,流行于贩夫走卒当中。
兰溪沈家每年会送些兰溪特产给盛京,但其中绝不会包括香茶,以免惹盛京沈家嫌。
沈姝微双手捧茶杯,嗅杯中香茶味道时,心不由得悸动。
对她而言,那是家乡味道。
略品茶后,她轻缓将茶杯放下,眸底略带些迟疑,望着谢景晟。
他似很喜这种香茶味道,品茶时,精致面容上,呈现出些满足般神情。
只是才刚刚将茶水咽下,似乎又因为这茶水引发咽喉难过,压制着喉头,轻咳几声。
沈姝微不觉间心疼。
是种莫名奇怪情绪,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滋味。
“侯爷……”
“卷丹百合清心丹,本侯会给裴乐瑶服下。”谢景晟将茶盏轻搭在桌几上:“盛京城中,不乏乞丐腌臜之人,只消将服下卷丹百合清心丹女子丢进贫民窟中,待下去会发生何等事,不言自明。”
可若那般做,又与前世诸葛承光有何不同。
那时诸葛承光也是将她羸弱身躯,抛到虎狼丛中。
倘若,先前要救裴乐瑶,是出于在盛京沈家中立威目的。此番,她却只不想让任何女子再受她前世之苦。
要杀,也该给个痛快,而不是这般折磨。
“侯爷。”沈姝微眉头微蹙,容貌稚嫩,开口却有种老气横秋:“除却眼疾之外,您仍身感外邪,若不能及时医治,只怕折损寿命。”
谢景晟嘴角勾勒:“饱读医书之人,有时也着实令人厌烦。”
“倘若侯爷肯让民女把脉,或许民女有治疗之方。”沈姝微双眸炯炯,直盯谢景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