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侯爷所为何人?”沈老夫人舔笑道。
“裴乐瑶。”谢景晟一字一顿,将这名道出口来。
沈姝微原满心以为,侯爷开口势必是要将她闺名道出。
可竟然,是裴乐瑶那丫头?
恍惚间,似是察觉到谢景晟眸光向她这边撇了撇。
也不知他是否见了她,却只是让她心下一阵发慌。
日光下,侯爷面色略显病态白皙,许是那肺病所致,微眯眸子,泛出精微光来,眸底薄凉,一瞬间令人难以直视。
“乐瑶?”沈老夫人眉头微皱:“不知侯爷要她作何?”
“老夫人。”谢景晟音色薄凉:“本侯所要这人,并非沈姓。老夫人若是方便,便即刻将此人交予本侯。其他事,莫在管便罢了。”
要裴乐瑶,总不会是要带回去满足他什么特殊癖好吧?
沈姝微歪着脑袋,纤细左手捏住尖尖下巴,眉头微皱。
“乐瑶虽不是老身孙女,但也是老身儿媳妇娘家外甥女,且常年住在沈府。”沈老夫人面色为难:“侯爷若是不给缘由,便要将人带走。老身也实在为难。”
谢景晟长袖微摆。
身后守卫当即搬一把太师椅过来,他屈身便坐。
这侯爷,好大气派呢!
不过,只要是要为难这沈家老夫人的,都得算是同道中人。
沈姝微心底对谢景晟防备,逐消失了大半。
“老夫人,就当是本侯欠贵府一个人情。”谢景晟笑容鬼魅:“他日定当奉还,如何?盛京皆知,本侯言而有信。”
唰一声,也将手中折扇打得开了,微微摇晃。
身子后倾,姿态傲然,是绝然不把面前老夫人放在眼里罢了。
此处喧闹,也引得别苑人纷纷围拢。
沈舒瑶带着本在南苑抚琴赏花几位姐妹,一同拥了出来;东苑门处,裴玉艳、魏兰音一前一后走出,裴乐瑶也正跟在裴玉艳身后。
裴玉艳、魏兰音走近谢景晟,纷纷福身子施礼。
谢景晟眸子,冷飕飕落在裴玉艳身上。
“裴玉艳。”他嗓音更冷:“今日、本侯来,是请你娘家外甥女一用,不知你意下如何?”
总觉,这侯爷今日便是冲着裴玉艳来得。
但裴玉艳毕竟为沈家大夫人,且夫君在朝中位居高位,直接发难,便是身为皇亲贵族的谢景晟,也不妥当。
因而才退而求其次,借裴乐瑶发难。
裴乐瑶是裴玉艳外甥女,但却根本算不上沈家人,无疑是最容易下手的人。
可……好端端,这侯爷干嘛跟裴玉艳过不去?那日武安侯下聘晚宴,该是侯爷初见裴玉艳才对。裴玉艳典雅高贵,举止得体,绝不会是在那日得罪了侯爷。
沈姝微反复思量,小脑袋几乎是要绞了个遍儿,可也仍旧思虑不出任何头绪来。
算了,与其绞尽脑汁,倒不如静观其变的好。
裴玉艳听得那话,面色早已然便了,忙连连福身:“侯爷说笑了,乐瑶她年少不更事。于您……于您又有什么好处了?”
谢景晟单手支颐,神态慵懒:“本侯,就是要她这少不更事,如何?”
他在言语间,目光还时不时会扫过沈姝微面颊。
每次短暂目光接触,都会令沈姝微心突突乱跳。
沈舒瑶姐妹几人面色有异。
裴乐瑶更是面露惊慌,躲在裴玉艳身后,不肯向外踏半步。
关于谢景晟传闻,这些人都有所耳闻。
沈姝微对那些谣言是不肯信的,可其他女子,却似乎是将那谣言奉若真理,在内心中,也早就将这侯爷当成杀女人不眨眼的险恶之徒。
表面还能笑脸相迎,暗地里却是畏惧至极。
裴玉艳不知如何应答,转身向沈老夫人投去求救目光。
沈老夫人本是很能斟酌利弊之人,此番已经轻重缓急,已经衡量清楚,面色如常道:“侯爷既然看上乐瑶,那本也是乐瑶福气。侯爷,今日老身就卖侯爷这人情,乐瑶这丫头,稍后老身会将她梳洗打扮了,送到侯爷府上。”
话音落下,裴乐瑶是吓坏了,小脸儿煞白,噗通一声跌坐地上,一时间竟连哭也忘了。
谢景晟拱手道:“多谢老夫人,这人情,他日、本侯定然奉还。不过,梳洗打扮也就免了,本侯就喜这清水芙蓉之貌。”
不知怎地,沈姝微听这侯爷夸赞裴乐瑶清水芙蓉之貌,让她心中隐隐不痛快。
怎地看,裴乐瑶也跟“清水芙蓉”这四个字没多大瓜葛的。
沈姝微攥紧粉拳,小脸儿上满满都是不悦。
“祖母,不要,不要把瑶儿送走。姨娘,姨娘你要救我!”裴乐瑶此刻方才回味过来,双手拉扯着裴玉艳裙裾,大声呼喊。
裴玉艳自也心疼,但沈老夫人开口发了话,那她无论再说什么,也都是多余了。
只能紧咬嘴唇,那下唇处,已然微微泛白,甚至留下齿痕。
侯爷府守卫,上前扯住裴乐瑶手臂。
又哪里是称得上“请”这个字,分明就是生拖硬拽,将她拉上侯爷府马车。
期间,裴乐瑶那惨叫痛苦声,是让闻着不由得心中发毛。
谢景晟长身而起,躬身道:“沈老夫人,本侯告辞了。”
沈老夫人面色平静,也同时躬身施礼。
沈姝微随着人群,跟着走到沈府门口,见谢景晟上了富丽堂皇马车,朝街道东北方向绝骑而去。
“老夫人!”到此刻,裴玉艳方才绷不住,痛哭流涕道:“请您无论如何保瑶儿一条性命。”
言下之意,纵然失了贞洁,也不打紧,总好过把小命也丢了。
“什么话!他是什么人?堂堂侯爷谢景晟,乃是皇亲国戚,你可知他舅舅是何人?你要老身为了区区一个丫头,开罪这等人物?!”沈老夫人是被裴玉艳哭声惹得心烦,怒喝了几声。
裴玉艳怔住,不敢再哭。
沈老夫人摇头,似心存不忍,又缓声下来:“且未必就是个死,微儿那丫头,不也是从侯爷府走出来的么?你来求老身,倒不如去求她。”
那大抵是讥讽之言。
可对此刻裴玉艳而言,生生就成了救命稻草般。
她蹙眉,眸光落在沈姝微上。
沈姝微轻轻哼了一声,转身快步回南苑去。
裴玉艳擦干泪水,步伐盈盈,便跟在沈姝微身后,一直跟进了南苑,到南苑主厅外时,才收诸住步子,娇滴滴叫了声:“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