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建飞,该死的阳建飞。就是这个男人,毁了他的女儿,毁了他们唐家。
上一次,阳建飞在他面前花言巧语。说杜清浅一直在骗他。说他的妻子早就死了,他的女儿还活着,成了一个精神病。阳建飞还信誓旦旦地向他说,他一定会去国外接回女儿,然后给女儿治疗。女儿还为他生了几个孩子。他也要把那些孩子都找到。
当时,他是相信了阳建飞的话。等阳建飞走后,他一直在思考着阳建飞说的那些话。在他面前,阳建飞毕竟是个菜鸟,唐万忠很快就发现了阳建飞话里的一些漏洞。他怀疑阳建飞对他说的所有的话,都是假话。那么阳建飞为什么要骗他呢?
骗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有什么意思呢?
想来想去,唐万忠只能找到一个理由。那就是阳建飞想从他手里得到东西。当年事出突然,他们唐家还没来得及给阳建飞授权,就出事了。他的手下他最了解。尤其是公司里那几个老搭档。没有他的授信,那几个老搭档是不会轻易把公司大权交给一个毛头小伙子的。
阳建飞骗他,就是为了从他手里得到授权信。然后再对公司谎称这是他当年的遗嘱。到现在才拿出来。
想明白这些,唐万忠的心里悲凉极了,绝望极了。
他多么渴望阳建飞说的话都是真的啊。他的南夕啊,他的宝贝女儿啊。都是他这个当爸爸的做事不当,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又害惨了自己的女儿啊。他有罪啊,他有罪。这些天,唐万忠一直在矛盾中度过。一会想着万一阳建飞说的话是真的呢?也许他的女儿还真活着呢?一会又绝望得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倒不如绝食自尽。可是,就是他真要绝食,他也当不了家啊。杜清浅不会让他死。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在被打营养液活着,他就连绝食而死的权利都没有。
造孽啊,报应啊。
这都是他唐万忠的报应啊!
狂喜,死死盯着面前少女胳膊上的疤瘌。雪白皮肤上的疤瘌,那么明显。要不是少女扑过来,抓住他的手哭,衣袖卷下去,露出胳膊,他也不可能看到这疤瘌。
月牙疤瘌,他的女儿,南夕的胳膊上就有这样一个疤瘌啊。
难道面前这个在他面前痛哭的少女,就是他的女儿南夕?
不可能啊。
唐万忠头晕了。刚才阳建飞进来,这少女紧跟着他后面进来的。他看得很清楚,这少女是一张陌生的脸,年纪也小,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而他的女儿,南夕已经二十四岁了。也不是这样的长相。
可是,这少女胳膊上怎么会有女儿南夕一样的疤瘌呢?
唐万忠百思不得其解。
“走吧。”
阳建飞上前拉南夕。
他只答应让南夕见唐万忠一面,可不能让她在这里呆时间长。杜清浅是一个非常仔细的人。这屋里进了什么人,哪怕留下一个脚印,一根头发,她都会发现的。
“我不走,我——”
刚见了父亲,南夕内心又是痛苦,又是内疚。她怎么可能走呢?
“他瘫痪了,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当然,他能听见你说话。你确定,你要和他说什么吗?”
阳建飞盯着南夕,唇角扬起一抹坏坏的笑。
是啊,南夕扬起一张泪淋淋的脸。
是啊,阳建飞这句话说得对。父亲变成了一个瘫子。父亲不能动不能说话。哪怕连手也抬不起来。但父亲是能听到她们说话的,能看到她们的。如果在这时候,她给父亲说了她是南夕。父亲大惊之下,这么脆弱的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了。万一……她不敢想下去了。把父亲害成这样,她都已经是不孝之女了。要是再让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活下去啊。
爸,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你等着,我一定会再回来的。到时候,我会把你治好,然后跪在你的面前,求你原谅。爸啊,爸——
南夕想到这里,冲着阳建飞点点头,站了起来。她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舍不得松开。看向父亲的眼神那样痛,那样爱,那样不舍。
南夕,这小姑娘真是他的南夕吗?
她怎么要走了呢?阳建飞这是搞得什么鬼。带她进来看他一眼,就要把她带走。如果这小姑娘真是他的南夕。他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眼看着南夕要走。
唐万忠的心里难受极了。虽然他也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明明是一张陌生人的脸,为什么这小姑娘抓着他手的时候,他的内心会猛地一震。这小姑娘放开他手的时候,他的心瞬间就空了下来。那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要失掉什么东西的感觉。这样的感觉,他并不陌生,五年前,当女儿跟着阳建飞离开家的时候,他看着女儿的背影,内心深处,就是这样的感觉。
阳建飞不是说女儿疯了吗?这小姑娘看着一点也不疯啊。还有,小姑娘如果真是女儿,她脸怎么变了?整容了吗?还是——
一想到当年的车祸,想到案宗里描述的,女儿和车一起落进了河里。难道当年女儿没死,由于车祸毁容了,所以才整容变成这样吗?可是,就是整容,为什么要弄成这样年轻的小姑娘呢?唐万忠是了解自己家女儿的。女儿南夕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说天底下的女人都爱美。女儿也不例外。可是,要把自己整容成一个小姑娘。这种事,女儿是不会做出来的。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唐万忠内心此时乱作了一团麻。理不清,理还乱。但他又没办法,说不出话来,也动不了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要走。
啊——
唐万忠的喊声只能哽在喉咙里,别人是听不见的。
南夕转身走出屋子。一路下来,她在心里默默记下了楼号和房号。等她脱身后,一定会回来救走父亲。
“你也看了你父亲了,我们两清了。”
坐到车里,阳建飞若有所思地沉思着。南夕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见父亲的难过中。根本没听到他说什么,也没心思看他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