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给南行看过了？”
厉奶奶一听古忆给厉南行看过了病了，心里一声石头落了地。要说厉奶奶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医生，就是古忆了。
“嗯，古医生给厉二爷看过了。说就是肋骨骨裂，内脏受损，服了药，静养就好。”
杜清浅低眉，“古医生病人这时候最好不要挪动，所以我才没有立马吩咐人送厉二爷回他府上去。我是才刚当了大嫂的人。还和这些兄弟们不熟悉。又是在我府上受了伤，我心里惶恐地很。”
“嗯，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和你无关，你不必为此事忧心。”
厉奶奶示意杜美丽，“清浅身子骨现在不方便，你陪着她去吧。我这边留下老妹妹在身边，有什么事有她支应着就行了。一会我看看南行，有什么事让老妹妹给你们说一声。”
杜美丽和杜清浅互相看了一眼，她们都没有想到，厉奶奶能突然这样说。让她们两都不要在身边。
“老祖宗真是会疼惜人，我替清浅谢过了。那蓝妈啊，你好好服侍老祖宗，有什么事你就让人传话，我分分钟就赶过来。”
杜清浅还有些不原离开，但杜美丽心里欢喜。她正担心，一会杜清浅别在老祖宗面前露出什么马脚。这会倒好了，老祖宗发话不让杜清浅进去了。正合她心意。
“走吧，清浅，你得先去换衣裳，看看这一身脏的，臭的，实在没法闻。”
杜美丽不由分说，拉着杜清浅就走。
杜清浅就再不想走，也不能不走。
“你们都在外面候着吧，屋里病人需要静。人多太吵。”
厉奶奶让人都等在外面，只让蓝妈带她进屋。
屋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静静躺着的人身上。
“唉，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不放心。”
蓝妈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厉奶奶坐下，仔细看着睡着的厉南行。这个臭小子，一肚子坏水，和他那个母亲一样，不管外面有多恭顺，内心里都是极不安份的人。
“蓝妹妹，你看看这个臭小子，长得虽然像个女人一样清秀，但他心眼可多了。心也极狠。如果他能一直本本份份，守着厉家庶子的规矩，结婚生子喜乐安康一辈子，岂不是最大的福份。只不过，这些孩子们啊，哪个都不安份。你说说，我这颗心，唉。我就是走了，也不放心啊。”
厉奶奶看着昏睡中的厉南行。知道刚才杜清浅说的话是真的。古医生的确给厉南行打了针，此时厉南行睡得很熟。就是一屋子人吵，也不一定能吵醒他。这样子，要把他直接带走，恐怕是不行了。
蓝妹妹？
蓝妈猛地抬头看向厉奶奶，厉家的掌家老夫人，这么亲切地喊她蓝妹妹，而且还把厉家这几位爷之间的事，这么顺口说给她听。为什么/
“怎么，我比你年纪还大些。眼神倒是比你还要好一些。你到现在，还没有认出我来吗？”
“你是？”
蓝妈妈定晴细看，面前的厉奶奶，年近七十，满头银发，脸若银盆极为福态。细柳的眉梢眼角处，有一颗痣，显得她更加慈祥。透过这些，蓝妈妈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年轻的脸。
细弯眉儿，银盆脸儿，红唇微抿，一笑眼角那颗痣生动极了。
“慧中姐？你是慧中姐吗？”
“你呀，到这时候才认出我来吗？我可是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
厉奶奶笑着说，“我今年六十八，你比我小十几岁，如果我没记错，今年才五十五岁吧。怎么就老成这样，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呢？”
“慧中姐，你要不说，我真不敢认你啊。我是比你小十几岁，可姐姐你过的是天堂般的日子。自然不显老。我就不一样了，这些年活得苦，整个人就显老。别人不知道的，看着我倒是比姐姐还要显得老些。”
蓝妈语调里透着悲苦。
“蓝儿妹妹，这些年你到哪里去了。我倒是派人寻过你几次，都没有音信。唉，都是我们家阿生害了你。要是我们家阿生还活着，你们现在应该儿孙满堂了。唉，这说起来，还是我们方家没福气，守不住人。”
阿生？
这个名字穿越三十多年时光的河，突然出现在耳边。蓝妈眼前一阵眩晕。
“当年我们家阿生和你是多好的一对。只可惜，我妈那人太过固执。最终不但害了你，也害了我们家阿生，害了她自己。”
说起往事，厉奶奶流下泪来。
“这怎么能怪老夫人呢。说起来，都是我命不好。我出身寒微。我们两家又是世仇。这些年，我也算是明白了。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会喜欢上阿生，命中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一说起这些往事，蓝妈惨然一笑。
“不能说阿生害了我，应该是我害了阿生。”
泪眼朦胧中，蓝妈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山下的镇子里。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乡镇大集上，她挎着篮子卖山药，那个拿着书本的白衣蓝裤的少年站在她面前，对着她温柔地笑，
“你的红薯怎么卖？”
“一篮子一块钱。”
“我要两斤。”
“一篮子一块钱。”
“你这一篮子少说也得有五十斤。也就是差不多两分钱一斤。我买两斤。给你算五分钱一斤，怎么样？”
“一篮子一块钱。”少女声音有些怯下去。
“你不会算帐？你怕我坑你？我叫方正信。方家的独子。我不会坑你的。”
“一篮子一块钱。”少女低下头，声音虽小，但态度坚定。
“好了，我给你一块钱，买下你这一篮子。但我只要这几个。剩下的你挎回去，这样总行了吧？”
方正信从篮子里拿出五个红薯。把一块钱丢到篮子里。转身就走。
走了一段路，觉得身后似乎一直有脚步声跟着他。猛地一转身，面对面顶上一双清亮的眸子，“你跟着我干什么，我不是给你钱了吗？”
“一篮子一块钱。你给了一块钱，这一篮子红薯就都是你的。你不拿，我替你送家去。”
我晕，少年方正信脸一下垮了。他今天偷拿了父亲两块钱，买了书，约了同学一起到后山玩。他想带几个红薯去烧了吃。没想到竟然遇到这么个死脑筋的卖红薯少女。后来，不管方正信怎么说，卖红薯的少女一直固执地跟在他身后。
“方正信，这就是你妈给你定的那个娃娃亲吗？”
同学们一见方正信身后跟着的土味少女，就哈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