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们还没有去冰库看过吧？”柳玉荣双眸微眯，“冰库的钥匙就在纪程手里，你们可以找他拿，进去看看冰室里都有些什么你们意想不到的东西。”
慕北偏头看着庄景岩，庄景岩看着他摇头，表示那冰室暂时没能进去，没有钥匙。
“赵大伟的死和你有关吗？”慕北视线又落到柳玉荣身上。
“有，温婉想杀赵大伟，我不过推波助澜了一下。”
“既然和赵大伟有染的是你，为什么温婉想杀赵大伟。”慕北紧接着问，问完之后慕北便觉得自己多此一举，那肯定是柳玉荣顶着温婉的脸。
柳玉荣诚心想算计温婉，又怎么会不留有把柄，赵大伟又是一个好逸恶劳的赌徒，自然会利用此把柄来谋私利，贪心不足，温婉自然不厌其烦。
“王佳柔到底是谁的女儿？”慕北在柳玉荣戏谑的目光中问了下一个问题。
“我和王平则的。不过当初动了点手段，打点了一些关系，所以不管谁来查，那都是温婉和王平则的孩子。慕警官，你看我多有先见之明。”
这话一落，所有人心里对当初的怀疑都有了同一个答案。
都觉得温婉丧心病狂竟然不惜要杀自己的女儿，谁知道王佳柔根本不是她的孩子，而是她一个摆脱不掉的污点。
“我长话短说吧，省的你们一个个问题问。”柳玉荣见慕北又想开口问她，有些不耐烦了，她现在的心情无比平静，只想尽快走完流程，得到最快的结果。
死刑也好，无期也罢，她如今只想快点结案，觉得什么都没有意思了，甚至觉得自己曾经的汲汲营营，阴谋算计都特别不值得，并且毫无意义。
“一开始我是柳玉璋计划吞并纪博中的棋子，后来动了私心帮助纪博中反其道而行。纪博中虽然和我领证结婚可是我们没有办婚礼，他出轨在前，我难产在后，仇恨就这么结下了。”
“我难产之前温婉就和柳家做了交易，温婉把我儿子送给了人贩子，柳家让庞琨把我带到了边境，庞琨想借柳家给他洗黑钱，所以留了我一命。”
“这么多年我除了整容成温婉的样子，借着她的名义参与贩毒，走私，黑市交易之外，我还利用她的身份和陈国宗合谋架空了纪博中。”
“纪博中是我杀的，赵大伟也是我合谋白茯苓，让林方王平则对他发难的，周福来也是我让王平则秘密处理的，陈国宗的死亡也是我派人制造的车祸。”
“至于纪程，是我故意多次算计，让他知道了纪博中出轨的事实，也让他撞见了温婉出轨，就连苏若和纪博中有染也是我做的圈套，所以纪程就一步步走入了我的复仇计划里。”
“人一旦有了仇恨，就很难回归本心。”
柳玉荣说这话面色多了一些令人意料之外的惆怅和悔意，她说话的时候甚至好几次叹气，叹息声里包含着对世俗的嘲讽，对自己命运的不值。
不难看出，她的双眸里甚至还有深深的自责，她抬手擦掉从眼眶里掉出来的一行泪，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我到底图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得到，又好像得到了不少。”
说这话她便垂下了头，吸了吸鼻子，良久之后才说：“纪博中卧室的地下冰库里有四具尸体，其中两具是温婉的父母，另外两具是柳玉璋的儿子和儿媳。”
“这也是为什么，温婉对纪博中恨之入骨，柳家想要连根扳倒纪博中的原因。”
慕北和庄景岩对视一眼，均是一脸沉重，慕北觉得心里有些憋得慌，起身出去的时候留下一句：“你接着审。”
出了审讯室，慕北便去了纪程所在的审讯室，纪程正坐在那里发呆，面色很平静，听见开门的响动的时候才慢慢抬起头来。
慕北没有坐下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纪程，心里有气，有心疼，还有深深的自责。
他气纪程独自扛下了这么多的事情，也心疼他独自熬过了这么多年，更是自责自己对纪程的关心不够，才让纪程没能依靠他和他说真话，从而走上了歪路。
纪程目不斜视的盯着慕北，他眼里流转的情绪他看的明明白白，随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不知怎的，眼眶就润了，喊了一声：“二哥。”
慕北不应声，这一声二哥让他受之有愧，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明明做错事情的不是他，他却感觉到了强烈的羞愧感。
“柳玉荣应该把该说的都说了吧。”纪程脸上带着乖巧的笑，说的语气也是慕北最熟悉的，带着小心翼翼和底气不足，像极了小时候纪程做错事情被他抓包的时候。
“你有没有想过......”好久之后慕北才开口，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沙哑。
“想过。”纪程抢白打断慕北的问话，“从我生出仇恨心理那天开始，我就想过，有一天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你是警察，而我，是罪犯。”
“你没想过逃吗？”慕北不动声色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问。
“想过。”纪程点头，声音带上了哽咽，随后摇头苦笑，“想过很多次，可是，我总觉得不管我逃到哪里，你都会把我抓回来，所以没敢。”
纪程见慕北一双眼睛深邃似海，一张脸冷如寒霜，就那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都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压迫感。
他久久不坐在对面，纪程便喊了一声：“二哥，坐下来吧，这个案子也该结了。”
纪程见慕北缓缓挪动步子，走到他对面的那张桌子后面坐下，脑海里却想到了曾经年少时和慕北相处的点点滴滴。
其实他不止一次想过，想过把自己那些让他羞愤又难以启齿，令他无数个夜晚彻夜未眠的肮脏事情告诉慕北，也想过不管不顾跑到慕北面前大哭一场，也曾想过将自己逐渐压抑又扭曲的内心暴露的慕北面前。
可是每一次有了这些念头，总有另一个自己跳出来质问自己说：“你以为他不会嘲笑你吗？他会，他还会恶心你的父母，连带着恶心你！”
“不，他不会的！二哥最心疼我......”他据理力争，红着脸反驳。
“他会！你如果告诉了他，他就不会再把你当兄弟，他只会觉得你像个可怜虫，会嫌你麻烦，你从小到**烦别人还不够吗？”
“我不是麻烦！我不是麻烦！”他也曾在睡梦里大声咆哮。
“你是个男人，这些事情你必须要自己消化，你不能给别人嘲笑你的机会！”
“难道你想让每个人都知道你被带了绿帽子吗？你难道希望被人嘲讽挖苦，被人唾弃鄙夷吗？你觉得熬不下去只能说明你太难懦弱了，强大的人应该去铲除这些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
......
就这样一次次又一次的挣扎，把脆弱懦弱纪程劝退了......
慕北坐下后椅子挪动的轻微声响让纪程回了神，他看着慕北笑的有些心酸，“二哥，你对我一定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