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毛校长叫住几个人,口气严厉,“跟秦君道歉。”
几个孩子今天被妈妈喊来本来就满心不情愿,这会儿又饿又冻,还被要求当众道歉,一时都有了情绪不愿意张嘴。
女人们还想说话,却被毛校长一个眼神怼回去,“你们要是不道歉,以后也不用送孩子来学校了。我不奢求你们滴水恩涌泉报,但最起码做人的廉耻不能没有。”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指着几人的鼻子骂。
原本在学校就顽劣不堪的几个孩子这会儿也再也受不了,挣脱开母亲的手,面目狰狞地吼道:“不读就不读,谁喜欢去什么破学校!”
“就是,早就看你这死老头不顺眼了,天天捧着一个没爹的野种,这个野种害我爸坐了牢,凭什么还要跟他道歉?他本来就是我们的一条狗,凭什么现在穿好衣服坐豪车,我现在就打死他!”
那几个孩子满面凶恶,比秦君还要小上许多,言行举止之间的侮辱却驾轻就熟,显然是以前就干惯的。
中间有一个孩子甚至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
众人始料未及,而现在少年眼睛受了伤,简直是活生生的靶子。
就在石头即将砸到少年头上时,隔空伸来一只大手准确地挡下了攻击。
秦君躲避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过头,轻声唤了句,“大哥。”
“嗯。”站在身后的人沉声应着,一只手抽出手帕仔细擦拭了指尖,随口吩咐一旁的秦晋,“处理了。”
“是。”秦晋早在那块石头碰到BOSS时就有所准备,闻言恭敬垂首,下一刻路边低调的黑色轿车里便下来几个黑衣人,动作训练有素地架起那几个女人孩子,在对方惊声尖叫之际将人捂嘴拖了下去。
等人被塞进车里消失在村道上,毛校长才张了张嘴,“她们被带到哪里了……”
看起来情况有点严重啊。
作为主事人,霍弦表情十分平静也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一边的秦晋倒是习以为常,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回答道:“不用担心,她们只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毛校长:“……”
好吧,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一行人来拜年送礼,遇见这种破事不说,现在再看秦君收养家庭的架势也是非富即贵,众人顿时觉得手里的礼物太寒酸,有点送不出手。
不过秦君没在意,邀请一行人进屋,又跟他们说了自己在新学校的情况,言语间虽然态度平淡却不显得高傲,完全没有成为人上人的骄矜自得,这让毛校长跟几位村长都宽慰了不少。
临走前,毛校长看着詹元恒跟霍弦殷切嘱咐,真挚道:“秦君是个很好的孩子,以前吃过很多苦,如今遇到你们好心收养,我们也可以放心了。他就是看着有些冷淡内向,实际上外冷内热,走出大山一直也不忘记支持母校,现在已经是我们学校光荣榜的学习榜样了。”
他误以为眼前两人是来自一个家庭,少年是被他们收养,成为了富贵人家的少爷。
听着他的谆谆举荐,两人也没揭穿真相,作为长辈送走一行人后,詹元恒才叹了口气,主动跟少年道歉。
“那些人实在太可恶了,刁民,往后我肯定一个字都不会信了。都是我不好,差点信错了人,孩子,对不起。”
他一辈子献身科研,生活圈子很简单,即便刚刚被几个女人小孩前后变脸吓到也骂不出太难听的话,只剩下对少年深深的愧疚。
隔着一层纱布,老人沧桑低缓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仿佛那个过世的人还在一般,令秦君有些失了神,直到外头其他人家的鞭炮声唤回思绪,她才反握住老人伸过来的手,轻轻说了句,“没关系,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以往的那些苦难她都一一偿还了,逝者已矣,再多的悲痛也会渐渐抹平成为过去。
一切都会过去。
冯浪等人万万没想到,眼前少年年岁不大,经历却是几人中最为坎坷艰辛的,一时也是心内百感交集。
米其林大厨这顿晚宴从下午开始备菜,晚上八点在院子里上了桌,众人举杯除旧迎新。
饭后,詹元恒先行回去休息,冯浪三人也去市内消遣,小院子很快只剩下秦君跟霍弦二人。
“大哥守岁过吗?”秦君坐在屋外棚台下问道。
霍弦坐在她身边,如实道:“没有。”
小时候他是私生子,他在私人别墅中长大,没有过春节自然没有守岁,后来被赶出霍家颠沛流离就更没工夫做这些。
秦君怔了下,原本客套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那我们一起吧。”
一起守岁,迎接新的一年。
霍弦看着院子里飘飘洒洒的雪花,眼底的霜雪有一丝消融,“嗯。”
两人便静静坐在棚台下等待着新年,后来夜深了,霍弦进屋拿了一条毛毯给秦君,秦君说不冷想给霍弦,霍弦也说不冷。
于是那条毯子便展开搭在了两人的膝盖上。
院子里落着雪,屋外不知谁家燃放着烟花,乡下没有污染,夜空既璀璨又静谧。
时针划过零点时,两人一同望向对方,说出了“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这四个稀松平常的字在普通人眼里不过是一句随口就来的祝福,但无论是霍弦还是秦君,这么多年都是头一回得到。
说完,两人都笑了。
屋外的雪还在下,后半夜他们进屋烤着炭火吃烤番薯当夜宵。
大年初一的早晨,秦君起床时发现床头不知何时放了一个红包,里头一沓现金鼓鼓囊囊挤得快爆炸,少说也塞了两万。
她数了数,两万三千多,连整数都不算,应该是本着尽可能塞满原则而没有意识到红包只是讨吉利的象征。
自家这位大哥真是人狠钱又多。
收拾完出门的时候,候在外边的秦晋才通知了她霍弦离开的消息。
秦君知道他很忙,并没有多问,打算吃完早餐回基地,但中途却突然接到了S市那边的电话。
向冲的声音在电话里急促而压抑,“老大,瞿耀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