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这一场突袭说不上成功,开头时秦君是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结局却没有如她预料那般轰轰烈烈。
深黑的夜色里,两人依旧没有开灯,四周佣人已然睡下,别墅里静谧无声,只能听到窗外红色枫叶林在风中如浪潮的声响。
秦君坐在霍弦的床上,腿上轻轻搭着他的被子,两人隔着不远,中间两只手重叠在一起。
霍弦的指尖温热,长着薄茧的掌心轻轻覆盖在秦君纤细瓷白的手背上,只是这样简单牵着手,分明不染一丝暧昧,却分外的叫人心安。
“所以你让我回来吃饭,是真想养胖我,而不是因为其他?”秦君跟他一起靠在床头,仰头看着黑暗,嘴边却带着一丝惬意的笑。
霍弦却被她问得有些不悦,手下捏了捏掌心里的青葱细指节,语调冷冰冰的,“我对你,不会耍这种心眼。”
那可难说,奈落那出戏从头到尾她都没发现端倪。
不过秦君也只是心里想想,毕竟说一笔勾销,那她便不会再翻旧账,她轻轻笑了下,反手用指尖挠了挠对方掌心,“是我心眼多,行了吧。”
这话承认得也大方,毕竟两人身份差距悬殊,秦君想得到这个人又拿不准对方心思,于是只能处处小心谋划。
哪里知道对方其实也喜欢自己呢。
想到过往的种种,以及如今两人靠在床头谈天说地,霍弦也沉沉笑了一下。
他嗓音本就磁性性感,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更是被无限扩大了影响力。
秦君忍不住心跳漏了一拍,又有些惊奇地回头看向对方,“你居然也会笑?”
霍弦唇边的笑意还没退下,闻言也瞥了她一眼,“什么话,我也是人,又不是冷血的动物。”
语气里满是无奈的纵容。
秦君心想那可不一定,外头估计都以为这人是石头做的,或者金刚附体,反正不是正常人。
不过这话要是别人敢说,也铁定活不过明天的日出。
秦君给他面子,只轻轻哼了一声便带过话题,“你今天找我,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
虽然每个星期何伯都会死缠烂打让她过来,但这次电话里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嗯。”霍弦也没有隐瞒,之前是有所顾忌所以没问出口,如今两人已经把话说开,倒是方便许多,他开门见山道:“你跟顾家,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你已经知道了?”秦君闻言,感叹了一句,坐着有些累,干脆头一歪靠在了对方肩膀上,手下无意识地拉着对方的手开始把玩,“是有血缘关系,不过顾雄峰不是好东西。”
人在心虚或者下意识躲避什么的时候就会做出多余的动作。
霍弦垂眸看着靠在身边的少女,内心叹气,任由她动作道:“如果不想认就算了,血缘也没多重要。”
这话别人说出来没有说服力,但从亲缘断绝,将直系亲属悉数赶尽杀绝的霍弦说来却格外理所应当。
当年他是如何在十三岁天真年纪被算计的,被兄弟姐妹在父亲的灵堂前打断了双腿,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爬出霍家老宅。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过往,这会儿提起来也毫无芥蒂。
倒是秦君有些后悔把顾家人的破事拉出来让他心烦,于是她也就为了转移对方注意力,慢慢开口说起了一个故事,“当年顾雄峰在山里卖货,偶遇大榕树下的秦素,一见钟情,两人成了家。
秦素却不被婆婆喜欢,顾雄峰在婚后几个月度过新鲜劲后便继续沾花惹草,秦素第一次抓到他的时候,正好怀了孕。她险些小产,即便保住了孩子也再不能下地,婆婆咒骂她,顾雄峰也整日不着家,到后来信了邻村一个女人出外做生意的话,被骗去城里做了陪酒。
便是在那里,顾雄峰偶遇了顾家的独女,一步踏上了青云梯。”
“他欺骗妻子没有结过婚,加之长相好能说会道,很快取得顾家家主信任当了入赘女婿,次年生下了顾雪。彼时山坳里的秦素才发现了婆婆床头的书信,知道自己丈夫在外边有了另外的家庭。”
“秦君抱着孩子去了顾家,那一天大雨滂沱,她见到了顾雄峰,对方拒不承认这段关系,搂着新婚的妻子跟襁褓里的孩子,一家其乐融融。”
“秦素亲眼看到这一幕,失魂落魄就回了秦家,将孩子交给父亲,当晚就投了河。她本来就有抑郁症,寡言少语,因此就连秦家人也不知道事情始末,只有爷爷察觉到不对,才把我执意留下。”
……
夜色渐浓,窗外风声停了,窗台的树影伴着月光斜斜照进来,堪堪捕捉到床沿,少女轻缓的声音语调平淡,仿佛只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相比起顾雄峰那个童话般凄美的爱情故事,外人所了解到的重情重义,这个版本除了开头美好外,其余部分都是肮脏不堪,腐烂发臭的。
霍弦之前便隐隐觉得其中有异,却也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不堪,他反手扣住秦君的手,指缝扣住指缝,十指相扣,温热的掌心很热驱散了少女指尖的寒意。
“不要再接近顾家。”他冷沉着声音,似命令般强硬要求。
这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他敢用这种口吻跟君臣的掌舵人这样说话。
但秦君非但不生气,反而用脸颊蹭了蹭对方的肩头,轻笑出声,“用不着你出手。”
她哪里不懂霍弦是什么意思。
不让她靠近是嫌顾家太脏,但霍弦绝对不会放过顾家。
霍弦明显对她的回答很不满,语调又冰冷了几分,“听话。”
他向来习惯发号施令,也没有劝人的经验,所以再多好心也是生硬。
秦君好险听笑了,忍不住将脸扬起,下巴搁在对方的肩膀上,注视着这么近距离下对方过分纤长的睫毛以及漂亮的眼睛,心里分神赞叹了一句,又凑过去轻轻啄了一下对方唇角。
霍弦坐着没动,眼角却瞥了过来。
秦君稍稍退开,轻声靠着他耳侧道:“这种情况下,你确定要谈顾家人这种煞风景的话题吗?”
霍弦扣着她掌心的手一顿,下一秒便像是忍无可忍一般猛地把人拽过去,欺身压在一侧的枕头上,白色被子分量太轻,因为动作被高高掀起又落下,彻底罩住了两人的身影。
许多之后,被子里才闷闷传出一声,“不行,你还太小,嘶……”
霍弦又被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