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知道自己做法很不道德,但还是将从何伯身上顺来的钥匙旋进门孔。
因为长期失眠,霍弦的房间长期都处于绝对黑暗的环境里,这并不能阻挡霍弦视物,当然也不能阻止秦君。
她进屋,踩在长绒地毯上落地无声,隐约可见床铺上正在熟睡的人。
床头放着秦君送的佛珠跟匕首,这两样的灵力滋养下,霍弦的失眠症已然好转了许多,深夜可以闭眼睡上四五个小时。
如今佛珠里的灵气已经散尽,匕首的能量也渐渐稀薄,在黑暗中光芒微不可闻。
但这两样东西仍被主人端端正正摆在床头,足以看出主人的珍视。
微弱的光芒被虚虚一笼,床上立刻就多出了一道人影。
秦君自以为动作够快,毕竟对付霍弦这种高手唯有速战速决才是正确的打法,但她没料到,刚掀开对方身上的被子就被擒住了手腕。
“上次是下药,这次是夜袭,谁教你的?”黑暗中,低沉磁性的嗓音自下方响起,霍弦睁开双眼,说出话听不出是生气还是调侃。
秦君知道龙腾那一遭是自己理亏,不觉有些心虚,她微微撇开头,视线落到枕头上,声音很轻地辩解,“这次不算。”
不算夜袭。
霍弦简直要被她气笑了,尽管他自己不折手段,做事不算光明磊落,但打从接触少女开始,教导的每一件事情都是正面且见得光的。
因此才会在第一次怀疑到少女下药时感觉到不可思议。
他坐起身,身上的薄被滑落下去,露出里头的黑色浴袍,因为是睡觉,所以腰间的系带有些松,衣领半开,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那你这算什么?”
深夜半夜潜进一个男人的房间,还意图一招致胜。
总不会是来搞暗杀的。
秦君本来以为自己破釜沉舟,已经无所畏惧,但她在触及对方那一小片冷白的胸膛时,还是忍不住挪开了视线,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什么不要脸的话。
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算什么夜袭。
霍弦见少女两手还霸道地摆出攻击的架势,可耳根却已经红了一片,极致的反差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刚出狼窝的小崽子,用时下的话就是奶凶奶凶的。
他无声叹息,“大半夜不睡觉,闹什么?”
秦君下意识想回嘴,“我闹什……”
话还没说完,迎面扑来一阵冷香,混合着床铺上干净温暖的味道,一片微凉的唇落在了眉心。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从这个角度看出去,可以看到男人骨相优美的下颚,往下是精致的喉结,在冷白的皮肤上宛若造物者完美的杰作。
而后冷香才抽离开,那个微凉的吻才后知后觉烧起来。
秦君坐在一边不说话了,面上却已经红了一片,她左看右看只觉得心底有些慌,干脆挪开位置,“我,我回去睡了。”
说来就来的人是她,亲完二话不说要走的人也是她。
霍弦见人又要跑,及时将人扣住,声音藏在夜色里带着一丝华丽的冷感,“回去可以,先说清楚。”
说什么?
秦君一怔,逃离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因这一句话,气氛稍稍冷凝了下来。
他们都知道要谈的事情是什么。
而他们之间也没有任何误会,彼此也都清楚对方的路数,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彼此的自尊与骄傲。
他们生来就是各自领域的顶端人物,智多近妖,说是天才都谦虚了。
霍弦头脑精明,商业嗅觉敏锐,手段更是非凡。
秦君智商拔群,同样冷静而睿智,于各个领域但凡参与都会有极高的建树。
而往往他们这种人身上都会有着相同的缺点,那便是极度的自负,在感情中的吹毛求疵,或者是说感情洁癖。
别说霍弦自身就洁癖无法让人近身,便是秦君自己上一世痴恋桑晨,却连手都没让对方牵过。
私心里她就觉得对方很脏,因为他碰过自己的妹妹顾雪。
因此直到死,她的爱情也就只停留在柏拉图,进度慢得桑晨有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错觉,她并不爱他。
而如今,不说意识昏迷时,秦君对霍弦强取豪夺了几遍,便是霍弦也曾经千里迢迢奔赴香港只为确认对方安全。
这种情意,不可谓不深。
然而他们却还是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因着身份的隐瞒,步步揣度,非要用自己的一套标准去审核对方的真心。
要不是书房里秦君自己把控不住,鬼使神差的一吻,恐怕也无法打破僵局。
她也不想两人磨磨蹭蹭,背地里勾心斗角,私心里也觉得自己想要对方倾家荡产彻底这段羽翼养在笼子里想法不现实,干脆也就放弃了挣扎,索性放开了说,“好,你在奈落设计我,我之前在龙腾也软禁了你,这件事情我们扯平。”
霍弦见她是要互相抵消的方式来清算,顿了顿便也点头同意,“好。”
“你隐瞒我霍九爷的身份,我也同样没有透露你君臣老板的底细。”
“这次软件我事先不知道,但你也没在徐振接洽我的时候通知,怪不得我。”
……
随着一笔一笔的清算,其实两人心中都有数。
他们从一开始就对对方怀有戒心,所以步步为营,算起陷阱真的可以算作是半斤八两。
于是秦君自己算着算着都有点没脸继续算下去了。
幸好霍弦看出她的窘迫,抬手打断道:“好了,我来补充最后一点。”
秦君抬眸,在一片黑暗中注视着对方眼底深邃浓郁的神色,忽而觉得有些心虚起来,这要是算损失严重程度的话,其实一路都是她压着对方的人在打,无论是抢夺南方市场还是这次的峰会准备。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批评。
霍弦却是将手指从她手腕滑到掌心,虚虚一笼握住,继而低沉着嗓音道:“最后一点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所以这些事情,我们一笔勾销。”
秦君诧异地抬头,正好落入对方漆黑的瞳眸里,那一瞬间明明没有光,可她却仿佛又见到了那星星碎碎的光亮,一下子勾住了她的心脏。
血液在四肢百骸不断冲撞,最后齐齐汇向心脏,撞得她心跳如鼓,耳膜里都在阵阵回响。
最后一个条件,也是最基础的条件。
他们种种与对方的和解,都是建立在情感的基础之上,如若不然,这场谈判便没有任何意义。
而秦君发觉,这句话一旦成立,其他的条件,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