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连天的雨幕,女人们伫立在雨中,面上写满了决绝与刚毅。
窗内是静谧的车厢,男人们蜷缩在一起,用瘦弱狰狞的面孔狠狠瞪着这群叛逃的奴隶。
车厢交界处,少女一身白衣无华,隔着一层雨幕像是斩断阴阳的一面盾牌,清冷孤傲却无坚不摧。
看着所有女人都下了车,位置上的霍弦才起身,走到少女身旁,弯腰要去拿对方身侧的雨伞。
“等一下。”一直静静凝视着雨幕的秦君突然伸手拦了一下,将雨伞放到另一边,然后把折叠车门拉开,从后头取出一双黑色的雨靴。
这雨靴是刚刚打斗的时候,她无意间发现的,估摸着是自己气候特殊,要是碰上雷雨天气,男人们未免沾到水,所以车门处才准备了这么多雨靴。
雨靴还没人用过,勉强算是干净,但秦君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一方白色手帕仔细再擦了一遍。
霍弦垂眸看着她的动作,微微下垂的睡凤眼尾有着轻缓的迷人弧度,此刻衔接着眼底深邃的神色,竟是显得有些变幻莫测。
直到那双靴子被里外收拾干净,搁置到脚边,少女轻轻说了一声,“好了。”
霍弦的眸光才从少女身上挪到雨靴上,而后一言不发地穿上靴子,撑起一旁的雨伞,走进漫天雨幕里。
秦君弯腰刚要一起冲进雨里,蓦地却见一片阴影罩到自己身前,在车门处遮掩了大半,她怔了一下,想说自己并不怕雨水,可抬眸望见霍弦神色的那一瞬,又莫名闭上了嘴,只一脚跨出去,站在了对方撑起的伞下。
哗啦啦。
伞面之上注下的雨水响起一片噪音,他们走在前头,身后跟着一群浑身挂着雨水的女人,彼此都没有言语。
这一刻伞下的世界仿佛隔绝了一切,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衣摆相互交替之间,在胳膊不经意的碰触间,一贯牵缠在一起的默契像是生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线,将他们彼此相连,连呼吸,连心跳,都渐渐同步。
直到进了村子,抵达院落,霍弦收了伞,两人才默契地分开。
“我去安置她们。”秦君交代了一声,眉眼低垂间看见霍弦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莫名有些耳热,等了片刻,听见对方淡淡应声后,才转身去外头的雨棚,搁置在一侧的手指碾了碾,似乎在感受着什么一般。
霍弦也进了屋子去做其他安排。
外头雨棚下,十几个女人正挨挨挤挤尴尬又拘谨地立在一旁,虽说刚刚因为信任少女而跟着对方一起回了家,但对方却是跟着男人一起进村的,这让她们内心多少有些惶恐,害怕出了火坑,又掉进另外一个火坑。
秦君也没有多做解释,反而封镇的行动马上就要开始,她只要确保这些女人在那之前能安全就行 。
于是她出门对着那群人,指着浴室的方向道:“你们去清理一下,之后我来分配房间,你们住下,暂时不要出门。”
现在就是让她们出去也不敢。
因为刚刚当着男人们的面出逃,这简直是犯了大忌讳,出去被抓到肯定是死路一条。
可是,“被村长知道我们藏在这里,一定会派人来抓我们的。”其中有人站出来,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她们之中有一些人已经认出了少女是今天刚刚来的,或许连村子的情况都不知道,一腔意气行了事,这会儿她们连反悔都来不及了。
“就算打得过那些男人,村长那边还养着十几条土狗,只听村长的命令,那狗是专门……吃人的。”说到最后,那发言的女人声音都在发颤,似乎回忆起了很恐怖的画面,脸色比泡在雨水里还要白。
她们每个体质都很好,甚至比男人还要高大,可这么多年一直没办法逃离暴力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那些穷凶极恶的土狗。
但凡出逃的女人,都被吃了。
室内一时噤若寒蝉,所有人都在激动过后清醒的瞬间,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慌。
然而站在前头的秦君却容色冷淡,甚至于在听到土狗吃人时,眉峰都没动一下,只等到场面安静下来,她才语气淡淡道:“我说的话,言出必行,如果会死,我会死在你们所有人前面。”
既然没有任何证据来说明自己的强大,那么只有这样同生共死的宣言才能稳定人心。
而秦君说的也不是假话,她向来说一不二,即使开口承诺过的东西,便会做到。
原本惊慌不定的人群在这简短的一句话里又平定了下来,女人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女,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就是有一种很神奇的,足以安定人心的魔力。
看着虽然清清冷冷,可只要一开口,便像是一根定海神针,叫人不再动摇。
所有人这才鱼贯进入浴室去清洗。
秦君重新回了屋,正好撞见从里头出来的霍弦,瞧见对方的神色,眉心微微一蹙,“大哥,出了什么事?”
霍弦的脸色一向很冷,但冷到这种程度的也很罕见,除非出了大事。
“暴雨马上会停。”既是一起行动,且一切指挥权都交给对方,霍弦便不会有丝毫隐瞒,他带来了第一个消息,紧接着眸光一沉,说出了第二个消息,“村长收到公交车站台的求助,预备抓孩子要挟。”
秦君脑子瞬间嗡地一声炸响。
是了。
刚刚那帮女人其实没将话说全,她们无法逃离这里的主要原因其实有两个,一个是那些吃人肉的土狗,而另一个就是她们被困在这里生下的孩子。
世人常说十月怀胎,血脉相连,实际上只有亲自孕育出来的生命才会有神奇的牵连感应,所以往往离婚时男人宁愿要房子不要孩子,而女人则完全相反。
因为母爱,是天性。
这群女人或许生育时是身不由己,痛苦不堪,甚至憎恨着孩子的身生父亲,可十月怀胎加上日夜养育,谁又能没有真正的情感。
如今她们毅然决然出走,不过是一时冲动,还没听到孩子的消息。
若是村长真把她们的孩子抓起来,都不用守着院子,只要孩子在外头喊一声‘妈妈’,估计多数人都会不顾一切冲出去。
秦君咬了咬后槽牙,思索片刻后,抬眸问道:“大哥,你的人能弄到化学试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