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值一亿的赌注加上三千万一只手,没人能在这种赌约面前从容不迫。
连围观人群都屏气凝神,等着最终结果。
陈少当家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少年,心底暗骂了声变态,掌心在裤子上擦了擦,集中精神再度观察起青铜器,好歹他也是古玩店的少东家,且打小就接触古玩,眼力怎么都不会比一个看上去稚嫩又狂妄的少年好。
默默给自己鼓劲后,他在逆反思维下将手伸向黑键。
少年说自己选白,那必定极大可能会选黑,在无法判定真假的情况下,大家选择相同进入下一轮是最稳妥的。
他心下稍定,指尖一动。
滴。
提示音响起。
“双方裁定,现在公布结果。”裁判平淡无波的声音机械般宣布规则,随后眼睛往身前屏幕扫去,视线在某一瞬间有了停顿,紧接着继续面无表情宣布,“这一局,周家胜。”
什么?
结果出来的一刹那,全场寂静无声,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一亿豪赌,就这么出胜负了?
突然,滋啦一道刺耳的椅子摩擦声,伴随着男子惊怒交加的吼叫响起。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真的!”陈少当家掀翻了椅子,两手死死撑着桌面,眼球暴凸,表情扭曲着无意识抽搐,“你不是故意干扰我的吗,为什么,为什么还会选……”
说到此处,他蓦地声音卡住,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秦君也正好抬眸朝他看去,唇角轻轻勾起一丝笑,浅薄又寡情,语气疏离冷淡道:“都跟你说了是真的,我跟你不一样,从不撒谎。”
此话一出,众人才回过味来。
当初陈家做局骗周锦珐琅彩是假货,设计陷害,如今少年用同样的手段回击,利用思维惯性耍了陈家一回,也算一报还一报。
就是如此紧张的氛围下还能有如此缜密的思维计划,少年着实恐怖。
“你……你……”分明没有动作,但此时陈少当家却大汗淋漓,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像进行了剧烈的运动。
一亿元的赔偿金, 就像是一座大山,瞬间将他压垮。
而对桌的少年还丝毫不为所动,寡淡出声,“现在,该兑现你我的约定了。”
三千万,一只手。
裁判示意馆中工作人员呈上一把刀,并且贴心询问,“请问客人是否需要代劳?”
“不用,谢谢。”秦君礼貌回应。
两人皆礼貌周全,绅士又风度,仿佛在讨论的不是剁掉一只人手,而是下午茶要上蛋糕还是布丁。
陈少当家见状,当即转身便要逃跑,却被身手更快的秦君一把揪住衣领,反手摁在桌面上。
“啊啊啊不要,不要砍我的手。”此刻,男子先前的意气风发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绝望与惊恐的哀嚎求饶,“我求你,周老板,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
周富禾跟周锦在旁边也是看呆了。
他们没料到少年真能赢,并且还要亲自执行赌约。
周围看客也纷纷骚动,但能来A级鉴赏会的显然都不是寻常人,不仅无人出来阻止,大家反而都是一脸兴味盎然,没想到今天还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
而众目睽睽之下,秦君一手摁住挣扎的陈少当家,一手拎起工作人员递上的刀,雪白的刀刃泛着寒气,在略显昏暗的场景下渗人又残酷。
下一秒,她手起刀落。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馆内,久久盘旋在庄园上空。
陈少当家浑身痉挛,抽搐着倒下,一只手还挂在桌边,而那把刀正斜斜钉在他的袖口处,往挪半寸就会血溅当场。
见人已然昏迷,秦君才松开手,拿过一张纸巾轻轻擦拭指缝,垂眸间言语淡淡道:“我不喜欢把手伸过界的人。”
生意归生意,祸及妻儿,手伸得太长,是会被剁掉的。
少年手中纸巾一扬,落到陈少当家的脸上,随后信步离开。
全场人的视线都不由跟随着她移动,直到单薄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周家父子也同样在望着少年。
半晌,周锦才面对父亲,颓然又沮丧道:“爸,我知道错了,见识了今天的一切,我才发现自己以前鄙视秦君,想跟他一较高下的想法又多不现实。”
周富禾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终是抬头拍拍儿子肩膀,无奈叹了口气。
谁家父母不是望子成龙。
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家孩子比别人差。
但如果对象是秦君,周富禾却是无话可说。
方才那一局,即便是他上阵也做不到少年那般魄力与果决,单单那份养气的功夫便令他望尘莫及。
明赌这一块热闹过后,便是最后的拍卖环节。
压轴节目开场前,庄园别墅顶楼四面环窗的玻璃暖房内,一个身影高大颀长的男人正靠在躺椅上静静闭目养神。
他的身前,站着一名身穿制服的中年男人,赫然正是方才主持明赌的裁判官。
“陈家的邀请函是冒名顶替来的,目前一亿赌金也无法赔付,家属那边有意协商。”裁判低声报告。
而隐没在半边阴影中的男人却没有动静。
等了片刻,就在裁判以为要按照老规矩,以命抵债时,却忽地听见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
“你说,他没要对方的手?”
裁判一听便知问的是少年与陈家的事情,迅速回应道:“是,替周家出头的少年做得挺吓人,但最后关头还是放了陈家人一马,只给了一个不轻不重的教训。”
他在陈述中加入了许多个人情感的赘述,不难听出其对少年处事分寸的好感与欣赏。
“不轻不重的教训……”躺椅上的男人却重复了最后半句,语气冷漠中带着点耐人寻味。
裁判迟疑了下,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半晌想再问,却见男人一挥手,漠然道:“这种小事不用问我,一条命不够抵债,就用陈家的资产来还,驱逐犯规者。”
裁判凛然一惊,立刻低下头应是,旋即脚步匆匆离去。
从此,这古玩行业里,再无陈家了。
暖房再次恢复安静,男人想起方才那句不轻不重的教训,半晌一声冷嗤。
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