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后半句显然是私人交情居多，在不知不觉中，司爵早已将秦君当做自己人，且关系已经渐渐在超过司老爷子的威望。
秦君倒是心里有底，拍拍他的肩膀，转身走进了休息室。
五星级酒店的休息间布置得很舒适，沙发吧台一应俱全，不过此时眼前的情景却没那么轻松自在。
几十名医护人员围在瞿耀林身边忙活，心电图氧气罩以及随时关注回复数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而刚刚还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的S市龙头老大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干枯犹如风烛残年，便是秦君见状也是怔愣了下。
见她进来，司兴天在一旁沙发上叹了口气，“哎，我只知道他身体不好，却不知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这次也是强撑着过来的。”
这话表面是在惋惜，实际也透出了诸多信息。
司兴天这是在告诉她，瞿耀林是冒着最后一口气来求他办事，无论办事人是谁都很难拒绝，但他又对对方的病情冷眼旁观，丝毫不提及少年一手枯木逢春的医术。
老狐狸。
秦君眉梢微动，没有拆穿，只静静站在一旁等待仪器测试的数据恢复稳定。
半个小时后，瞿耀林终于幽幽转醒，本就憔悴的面容似乎愈加苍老了。
“老伙计，看来我这不中用的身体，要不行了……”隔着氧气罩，瞿耀林冲司兴天笑了笑，神色却悲凉。
司兴天想起往日两人意气风发逐鹿江湖的日子，不免也真心实意生出几分难过，握着他的手拍了拍，安慰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该保重自己的身体为先。”
瞿耀林闻言却是苦笑，“之前小爵出事的时候，你还不是一病不起了，这儿孙啊，就是父母的债。况且，他们要去闯的，那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啊。”
“这我也知道，但是，哎……”司兴天劝不动他，只能擦擦眼角，状似无奈地转向秦君，“小秦，你不算龙腾的人，我也做不了主，还是让瞿老亲自跟你谈吧。”
他说得恳切，却是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同时也是在提醒秦君，不是龙腾的麾下便无法享受他的庇护，而清湖帮老大的请求，也不是那么容易推脱的。
秦君不是傻子，从展露医术借住司兴天的手报仇开始，她便懂自己是在与虎谋皮，越是优秀出挑，司兴天便是要逼她归顺不可。
瞿耀林的到来，给他提供了机会。
但，这又何尝不是她的机会……
秦君微敛下眸，遮住眼底幽暗浮动的光。
而此时瞿耀林已经半靠在床头，目光慈和地望了过来，态度和缓道：“既是司老无权，那我就厚着脸皮来跟小兄弟说说，日前你在场子里处置的人，手里拿着霍家的东西，你可有查到源头？”
秦君听他别了司兴天一句，心下好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回答道：“霍家人在道上根深蒂固，不是我所能碰的，在得到线索的时候，我便封锁了消息，不许底下人再提了。”
她所知道的霍家人，还不如瞿耀林知道的多，而对方恐怕也不是来打探消息那么简单，索性她也不多费口舌，等着对方揭晓答案。
瞿耀林也没想到少年这么沉得住气，换做一般小孩，在他的身份跟威压之下多少都会露怯，但眼前的少年不仅身手了得，连这份养气的功夫都比其他人强，心里暗自多了几分赞赏，他也干脆开门见山，“霍家说起来也是四九城的百年望族，产业遍布全球，黑白两道都要给几分薄面，但真正令霍家人三个字成为道上闻之变色的，是一个人——霍弦。”
霍弦。
秦君第一次听到，不禁在心底默念了一遍。
闻弦知雅意，倒是好名字。
但接下来瞿耀林的介绍却十足颠覆了这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霍弦只是霍老私生子，从小寄养在旁支长大，日子自然过得不好，同主家的人也没感情，直到霍老病逝前一直默默无闻，可惜一朝君王倒下要改朝换代，哪个大家族都避免不了腥风血雨。”
“霍弦当时只有十三岁，据说被冤枉了偷盗公司机密，被拖到老爷子灵堂前活活打断了双腿并且从族谱上除名，当时他从灵堂爬出去，淌了一路的血，后来还是在大学任教的霍文林赶回来，将人送出了国，远离了继承人的争斗。”
“在所有人都认为除掉了眼中钉，高枕无忧时，却不曾想数年后霍弦一举在M国华尔街操纵了霍家的股票，逼得霍家的产业几乎崩盘，当时的掌舵人无法力挽狂澜，最终跳楼自杀。”
“而死的当天，霍弦便出现了。”
“短短十年间，当初一步步爬出霍家的小孩已经成了横扫亚洲地下市场的军，火商，并且在回国第一天就逼死了自己的大哥，开始了对霍家的大清洗。”
说到最后，瞿耀林还有些意犹未尽地感叹道：“短短半年时间，霍弦不仅掌控了霍家，更是将统管了华夏黑市的枪械流动，但凡想出头的人都在一夜间人间蒸发，因此道上的人连霍弦的名讳都不敢喊，平时都只尊称一句霍九爷。”
年仅二十三岁便称得上一句爷，便足见其分量。
秦君很明白那种被抛弃的痛苦，也理解卷土重来后的疯狂报复，换做是她，只会做得更绝。
许是对这人经历的好奇，她难得发问道：“即便重回霍家，他也不会真让霍家人沾手他的生意，那东西是从他手里流出来的？”
“你只说对了一半，但却低估了霍九的毒辣。”瞿耀林用一种看透世事的冷漠神色接着道：“对霍九来说，霍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壳，但对霍家人来说，霍九却是他们抓住荣华富贵的救命稻草，所以不管黑的白的，但凡能从霍九手指缝里流出来的东西都会被霍家人当成获利的宝贝。”
说到此处，秦君已然明白，接着道：“所以霍弦利用这种攀附心，故意把灰色产业交出去，将霍家人拉下泥沼。”
至于最后的结果，霍弦自然是准备完全可以独善其身，而霍家人挣到的脏钱恐怕会要了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