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广场的挂钟敲响九点时，广场三楼的一家密室俱乐部会客里，先后来了两拨人。
这是挂靠在君臣旗下注册的空壳公司开的秘密据点，用来招待不能放到明面上的客人。
有些是犯罪背景的通缉犯，有些是位高权重者。
徐振显然是后者，且知名度高，绝对不能曝光。
抵达指定的地点后，他打开房间门，下意识往四周可以藏匿摄像头的地方快速侦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针孔摄像后才低调进入。
会客室摆放着一组沙发，绕过屏风，便能见到昏暗光线下坐着的几人。
徐振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脚步一顿，却又很快恢复常态，自然而然地落到仅剩的一张单人沙发椅上。
坐下后，他眸光快速扫视过面前的人。
对面沙发坐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干练男人，左侧的的单人沙发是留着板寸的少年，正双手环胸看过来，一脸警惕，而唯一一张右侧的长沙发却坐着一位白衣的少年，低垂着眉眼正在玩游戏，似乎对这种会面并不关心。
他一时没搞明白谁才是主事者，只能跟对面看上去比较靠谱的男人进行对话，“你约我来的？”
徐振身居高位多年，早就不是当年天才班的穷小子，随便一句话跟一个眼神都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扑面而来的气势虽然不及霍弦冰冷，但也够呛。
向冲呼吸顿了半拍，险些露馅，竭力顶住心神后才开口，却是摇摇头，“不是我，出手的是我的老板。”
老板？
虽然早有猜测，但听到这话，徐振的表情依旧不太好看，“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还不能见到对方的主事人。
向冲一怔，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误会，开口想要解释，“不是的，徐部长，我们老板……”
话没说完，徐振却站起了身，单手扣上了风衣纽扣，语气低沉，“要是没有诚意，我想大家也不必谈了。”
说完，他作势要走。
无论是自身的骄傲还是所处地位，都不允许他跟对方的手下谈事情。
他这一起身，其余三人也跟着站起来。
向冲还想解释，却被最后一个懒懒散散起来的身影挥手打断。
“徐部长。”少年清朗的嗓音在耳边想起，紧接着是一只纤细而精致的手伸到了徐振的眼皮底下，松松散散地悬着，带着点漫不经心，以及少年冷清的语调，“忘了自我介绍，我是秦君。上次给你留下简讯的人，是我。”
是我。
这两个字落在静谧的空间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是某种重物撞击到了心口，震得徐振一下回头，迎面就看见一张过分精致年轻的脸庞。
“你……”他看着少年伸出来的手，一时间竟是忘记了言语。
少年却好似知道他思绪的开端，主动点了点头，回应道：“我是一中的学生。”
见她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徐振更加说不出话了，好半晌，他才看着少年，摇头失笑道：“你要是不告诉我，我也不能猜出来的。”
在那一招‘check mate’中，原先即便再确定的东西都变得不再肯定，连少年最后是一中学生的猜想，他都多次怀疑过是对方故意的引导。
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真的。
秦君伸出来的手仍旧悬在那里，闻言只是很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带出一丝礼貌而客套的笑意，“这是我的诚意。”
她早料到对方不会猜中。
徐振一怔，眸光中那种惊疑不定彻底变成了震撼与难以置信，最后终于还是伸出了手，与对方平等地交握在一起，感慨般赞叹道：“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厉害的对手。”
此生最厉害的对手。
这话能从少年成名一路踩着青云台阶扶摇而上的徐振说出来的，已然是最高的赞誉，也是对面前少年最高的肯定。
在来之前，他还想象过以对方的电脑技术，精心布局跟重重圈套，必定是一位心机深沉老谋深算的狐狸，或许见了面会是四十岁出头的精明程序师，连犯罪侧写那边的数据都完全吻合。
可谁能料到，对方竟是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不……
徐振环顾着四周环境的隐蔽性，以及刚刚进门被清理过的场子，眼底的赞赏多了一抹试探的警戒，“你约我来，是想做什么？”
诚如当初在棋局开始前的约定一般，徐振输了要来找对方。
这话没人当真，但对弈中的两人却都没当成是玩笑话。
于是，徐振来了。
他想知道这位网络技术足以击败自己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秦君知道对方时间有限，能争取到这一趟行程应该不容易，所以也没打算绕弯子，直接从身后向冲手里接过文件，递了过去，“这次请徐部长过来，是为了谈一桩生意。”
生意。
这种太过官方与利益性极强的词汇从一个少年人在口中说出来其实多少有些违和，但徐振却没有露出轻视的神色，而是用眼尾轻轻扫过一边的向冲，随后才伸手接了文件夹，重新坐回了沙发上。
打开封页，看到排头的联合开发计划时，徐振不可避免地眉心一跳。
这份计划书做得很专业也很详细，几乎将双方合作的方方面面都罗列得很清晰，连他这种日常在中海办公室批阅高级秘书整理出来的文书的，都挑不出丝毫纰漏。
但是，“网络安全部隶属上级，软件一向不流向民间开发，这点我想你应该明白。”徐振啪地合上文件夹，显然是不打算第二眼，转头就提出了最为关键的前提条件，语气犀利。
“嗯，我知道。”秦君也没指望单凭这么一份文件就让对方惊艳到点头的地步，谈判桌上的博弈，向来越大的利益纠葛越不会简单成事。而对方的问题看似是为难，实则却是透出了口风，对方是有合作意向的，这让秦君也打开了天窗说亮话，“但我相信徐部长会有办法的，不是吗？”
规矩从来限制的都是下边的人，而不是制定规矩的人。
秦君不是一个甘于遵守规则的人，相信徐振也是。
果然，此话一出，徐振按在文件夹上的手顿了下，这一秒的犹豫已然暴露了他真实的内心，而后对方索性不再掩饰，露出了真正的本性。
“那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