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腊月里,农昌盛家办了一场喜事,他哥结婚了,娶回了一个憨憨的女人,有点丑陋,大脸盘子上满是小雀斑,身体很是单薄,营养不良的样子,有双不好隐藏的大脚板。
他哥嫂就见了一面,就把这门婚事订下了,也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农昌盛第一次见他嫂子,也是傍晚时,温度骤降,寒气袭人,众人围坐在火盆前取暖,盆里正烧着一截干枯的大树根,火势很旺,照着大伙红通通的脸,他妈让他去认嫂子,他弟妹都去了,只有他在角落里闷不作声。他母亲随手递给他一个取暖罐,罐内装有燃着的木炭,赤红的火焰被灰烬掩盖着,才没有那么烫,他拎着取暖的土陶器,走进了他哥嫂的房间。
门框上贴着红纸黑字的新对联,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屋里的陈设很是简单,是新制的家具,大衣柜上搁着一个木箱子,四脚的窄木柜,双人床上铺着大红棉被,红衣女人坐在柜前的椅子上发呆,他大哥见他迈过门槛进屋,有些拘束的,他哥乐的合不拢嘴,跟他女人介绍着,“这是我家老三,是我们家文化最高的,明年他就高考了。”
他怯生生的喊着,“大嫂,我是农昌盛。”并把手中的取暖罐递给她。
他嫂子答应了一声,很是羡慕的说:“我家就你最聪明了,以后都要靠你了,我小学都没毕业呢…”她还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红包递给他。
他愣着也没接,只是看了一眼他哥,他哥说:“你收着吧,你嫂子的一点心意。”
他说了声谢谢,就收下了红包。
第二天早,他父亲就把煤火烧得很旺,屋里暖烘烘的,他父亲开始抡起锤子打制菜刀,他哥脱了身上的大棉袄,穿着单衣卷起了袖子,使出浑身力气敲打着炽红的铁块。他父亲在旁指点着,看着他哥一手拿着长钳,一手拿着锤子,他弟则是手握铁锤,俩人配合默契的敲打着,他弟也累了,把锤子放在一边,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哥独自敲打,他嫂子好奇的倚在门边观望,看着他们兄弟抡锤子,这会见锤子空着,也无人使,他嫂子大步走过去,随手抄起锤子,就配合着他哥锤炼那块渐薄的红铁块。
别看他嫂子瘦,还真有股韧劲,挥几锤子就浑身冒汗,袄子捂着也不透气,她索性脱了棉袄,利索的挽起袖子,抡着锤子不歇气,他父亲笑盈盈的夸奖着:“你嫂子是打铁的好帮手,做事可比你老三强多了。”
他在旁低着头汗颜,他大嫂子一介女流,打铁真比他强。
他母亲闯进打铁铺里来,她先前屋里屋外都找了,没见她大儿媳,那知在铺子里抡锤子,儿媳穿着件红色的单衣,额头上满是汗珠,他母亲很是生气的说:“傻儿子,新娶的媳妇就这么糟贱,让她干粗活。”
他嫂子忙说:“是我要做的,不关他的事。”
“这里的事都是爷们的事,你跟我去厨房帮忙。”他母亲一手抢过她手里锤子,拉着她就走,将锤子重重的一把塞进他父亲手里,还不忘数落他父亲,“你多大岁数了?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
他哥笑着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铁匠就打铁。”
惹着他母亲更加生气,用手拧着他哥的耳朵,“家里四个爷们,也轮不着她一个妇人打铁,你做事用点脑壳。”
他哥喊着疼,他母亲才松手,他嫂子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拎起了椅上的红棉袄,跟着他母亲去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