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女儿死后,在悲痛之余,也要为女儿安排后事,需要一口好的棺材,柳树材质不行,容易腐朽,最好是柏树,材质紧密,一棵树一块板,只有大山里才有这样多的柏树,他们畈上柏树少,门前屋后柳树多,但是也不能委屈了,必须要好的,他特意去山里农户家打听,购买十几根粗柏树,又请来了六个木匠,日夜赶工,他在一旁看着木匠们干活,他们不断挥着斧头,将圆木劈成方木,褪出粗糙的树皮,露出白色的纹理,片片白色的刨花落地,就像刨开他的伤口。
金土地不心疼钱,到是心疼女儿被害时的无助和痛苦,这笔钱本是为女儿准备的学费,现在女儿走了,把钱用在她身上,也是对他自己的安慰。
木匠们用方形斧背锤打着凿子,凿着方形的孔。似乎每一凿下去,都凿进他的心里,敲打着他的神经。窄木块穿插卯合,长方形的棺木上不用一颗钉子。第二天早上,带着柏树香味的白色棺木放在两个长板凳上放着,品字形的棺盖靠在凳边。在他的监督下,棺木板做的很厚实,板与板之间严丝合缝。他在场地上用砖垒灶,把固体的沥青放进锅里,沥青发出浓烈的气味,往灶里放着木屑,火光把他满是皱纹的脸照的通红,沥青成了流动的液体,他默默的低着头,手里拿着刷子,把棺木上刷了厚厚几层黑沥青。
等待着沥青干的时候,他收拾着女儿的遗物,选几样陪葬品,女儿常盖的被子和上学时的书本和笔,还有那张录取通知书。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那张红色喜庆的录取通知书一时没找到,他把女儿的书本都翻了,花了个把小时倒腾,还是找不见,记得先前他女儿把录取通知书放在桌上显眼的位置,进门就可以看到的,她是看了一遍又一遍的了,有心跳加速喜悦的感觉,渴望着迈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天,闻着新书的油墨香,在新的环境里学习。她还生怕把通知书弄丢了,特意放进抽屉里,通知书的纸张都没有折过一次的,拉开抽屉后的第一眼就会看到,这会硬是找不到了。
不会是女儿生前又仔细看了录取通知书,忘记把通知书收进抽屉里,而是放在书桌上,被窗口涌进的风吹落,掉在了地上,滑入桌底下,他又把书桌搬移,桌底除了灰垢,没见通知书的影子,这就奇怪了,通知书去那了?
他又把女儿房间内的东西全部清了一遍,移了木床和柜子,把房间里搬空,还是没有红色的通知书,他以为是翻书时遗漏了,通知书不会是夹在那本大书内,他脑里想着杂七杂八的,根本不是在找东西,而是在想其它事情。
金土地又把注意力集中,把屋内的陈设又重新还原,把所有的书翻了一遍,不可能夹带隐藏的,忙活了半天,仍然没找到通知书。
不会是他老婆或他儿子拿了她的录取通知书,到村民面前炫耀,说她成绩名列前茅,非常得优秀,从而把通知书搞丢了。他特意叫来老婆和儿子询问,俩人都没有拿过通知书去人前显摆,最近也没有村里人来家里,要求看通知书一饱眼福的。
金土地思前想后,不会是凶手离开她家时,拿走了录取通知书,通知书对凶手有什么用?难道想冒名顶替去上大学,顶替者要是个女的才行,不容易暴露,与他女儿同龄,外貌上差不多。谁会想到这个主意,可能是女儿的父母亲想到的,不惜铤而走险。
为了上一个好大学,改变命运,录取分数线欠一分的学生都要花钱买,才能上得了心仪的大学。也有差几分的同学,家长花大几百买分入学,降级也不划算,学校的名不响,教育质量不行。毕竟是名牌大学,师资力量雄厚,毕业后有出路,钱也花得值,再复读一年也要花钱,何不把这钱花在买分跑路子上,少吃一年的苦,早一年毕业,早一年分配工作。
那就等他女儿的大学开学,到时让警察去学校查,谁顶替了他女儿的名,一个萝卜一个坑,扯出萝卜带出泥来,他女儿为什么被杀就清楚了。
离开学还有两个星期,金土地默默的忍着,让他老婆和儿子不能说出去,避免打草惊蛇,闭口不再提录取通知书的事,先把女儿的丧事办了,让她早日入土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