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屹初被宋砚带走，说是隔壁还有个慈善拍卖会，今晚的拍卖品里有一个满钻魔方，他要拍下来送给初初。
盛司珩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露台上，夜风寒凉，能轻易地让人打了寒颤，他低沉沙哑的嗓音散在夜风里，他说：“出来。”
沈繁星安静地跟在了他的身后，上半身靠在了露台的栏杆上，看着外面夜灯下波光粼粼的泳池，夜色浓郁，潮气浮动，宴会厅的灯光延展到了两人的脚下。
“沈繁星，你跟盛屹初说什么？”
沈繁星沉默了下，只是盯着夜色。
盛司珩嗓音冷冷：“他有自己的妈妈，不需要你来当他的妈妈。”他眉头皱起，仿佛有些厌恶。
在沈繁星来之前的漫长时间里，初初都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会频繁地质疑并询问和他妈妈有关的事情。
“可是，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没见过自己的妈妈，没感受过母爱……”沈繁星声线温柔，还没说完就被盛司珩打断，他冷哼：“那也不至于要你廉价的母爱。”
他说这些话丝毫不在乎沈繁星会怎么样想，他明知道，他的这句话就像凌厉的刀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再毫不顾忌地拔了出来，血肉模糊。
沈繁星抿着唇，睫毛一颤，心尖颤动得比睫毛更厉害，她扶在栏杆上的手指缓缓地收紧，平复着情绪。
然后，她才转过头，稍稍扬起头，看着她身旁的盛司珩，这个无情冷漠又刻薄的男人。
“盛司珩，你会不会说话？”她轻灵的嗓音在夜风中穿透而过。
盛司珩常常会觉得沈繁星脸皮厚，就好比现在，他刚刚说了那么难听的话，她没哭就算了，还敢这样质问他。
盛司珩冷嗤：“那沈小姐，想要我怎么说话？你的爱难道不廉价么？”
沈繁星胸口轻轻起伏，她轻声道：“没你的父爱廉价。”她又不是没有嘴，不就是说刻薄话么，她专门扎盛司珩的痛处，“他长这么大，你照顾过他几回？你知道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陪他睡过觉么？你知道他晚上也会怕黑么？他是你的儿子，不管怎么样，他因为你而出生，你就该对他负责。”
盛司珩听着她说的这些话，侧过了头，垂眸盯着她，他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看不出有多少愤怒不满的情绪，却散发出久居高位的浓浓威压，令人莫名寒颤。
他声音冷如寒冰：“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在夜风里，沈繁星的胆子仿佛被冷得没什么知觉了，她不怎么怕，反倒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鼓动着她，她胸口起起伏伏，深呼吸，很认真地问：“盛司珩，初初真的是那人生的吗？”
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可是这个问题已经在她心里徘徊了很久很久，也困扰了她很久很久。
阿婆说，初初是她沈繁星的孩子，如果初初是小月亮生的，那她就等于小月亮？可是怎么可能呢？盛司珩分明不认识她，他身边的人也不认识她。她也幻想过，可能她真的就是小月亮，她不记得过往，只是因为她失忆了，那盛司珩呢？他也失忆了么？不可能呀，他失忆了的话，他还怎么记得，他和小月亮的过往，还怎么记得，他有多爱多爱小月亮。
沈繁星胸口的酸水缓缓地腐蚀着，有些疼，扯痛着她敏感的神经。
盛司珩瞳眸瑟缩，黑眸深处是无尽的深渊，他轮廓骤然紧绷，眉眼沉如水，他讥讽地嗤笑：“不然呢？我一个人能生出初初？还是……”他刻薄的目光，一寸寸地略过她的五官，“你觉得，是你生的？”
任谁都能听出他这句话里的讥讽意味有多浓重，正常的女孩子都会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可是，沈繁星却睁着她漂亮的眼尾微扬的黑眸，她的瞳眸里仿佛坠落了星星，仰视着他，很认真地说：“如果我说，我真的就是初初的妈妈？”
盛司珩皱了下眉头，只觉得荒谬，他喉结轻动，连生气似乎都变得无力：“初初的妈妈？后妈？”
沈繁星摇了摇头，一字一句：“我应该就是初初的妈妈。”
她越认真，盛司珩越觉得她在开玩笑，他根本就没思考过这些可能性，那人已经不在了。
他胸口发闷，心弦紧绷，一想起就会悸痛，他转身想要回宴会厅，却偏偏沈繁星一把抱住了他，她缠得紧，又用力，她身上的柔软和他身上的坚硬有着分明的对比。
她抱着他，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低头就想推开她，却对上她微微红了的眼眶，她的眼角隐隐有泪水在闪光。
盛司珩不是什么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女人的眼泪他见多了，看到甚至还有些不耐烦，例外是小月亮，还有……面前的沈繁星。
他心里冷硬的墙似乎裂了个小口，要推开的动作稍稍一顿，便没有办法再冷硬地直接推开了。
“你做什么？”
沈繁星也觉得她太冲动了，可是，她刚刚是真的想告诉他，她就是屹初的妈妈，她甚至还想带着屹初去做亲子鉴定，但寒风一吹，却让她起了层层冷汗。
做了亲子鉴定又能怎么样，她还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从周围人的反应来看，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不是小月亮，就算证明屹初是她和盛司珩的孩子，也只会更糟糕，盛司珩想必会为了保护故去的小月亮，直接赶走她，再也不让她接近初初了。
她甚至冒出了另一个念头，忍不住怀疑，阿婆说的是真的吗？初初真的是她儿子吗？还是阿婆另有打算？为什么是盛家？
沈繁星心绪烦乱，甚至有些慌张和委屈，从前她和阿婆生活，失忆就失忆吧，她似乎都没什么影响，可是来到了盛家，她才发现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似乎承载了太多的东西，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
她觉得孤独，她一个人隐藏着这些秘密，她谁也不能依靠，眼下盛司珩没有推开她，又轻易地给了她一种幻想，就像是他是她能够依靠的人。
她不肯松开手。
盛司珩垂眸，盯着她，他看到她纤长脆弱的天鹅颈，顺延着下去是漂亮的背脊线，她此刻的姿态完全对他放开，依赖着他，脆弱得不堪一击，她是误闯入人类世界的小妖怪。
她闷闷地道：“盛司珩，你为什么老这么说话？”她的嗓音委委屈屈，“我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