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确实,我是来体检的来着……”
陈晖遥坐在了血库正中,四周高耸的储物柜莫名给人一种压抑感。
而这个位置基本可以说是华法琳的……实验区?
几张凌乱的桌子,上面随意地摆放着一些他看得懂或者看不懂的仪器,玻璃的密封容器中血色荡漾,满满一桌的数量让人看上去就有些不适。
两个大大的冰箱就立在旁边,透过朦胧的特制门可以看到里面尽是些奇形怪状的标本……
有些甚至还在动啊……
陈晖遥缓缓咽了口唾沫:“但这架势,我总感觉我不是来接受体检的,而是来被解刨的……”
“那就如你所愿……”
华法琳用力地将一张桌子上黑字红批的散乱纸张尽数推到了地下,腾出了一张比较空旷的桌子。
她单手拍了拍长桌桌面:“躺上来等我一会吧,我去火神仓库拿一套解刨工具来。”
原来那些作战用的武器是可以当解刨的工具来用的吗?!
陈晖遥嘴角狠狠一抽:“喂,你在开玩笑对吧……”
“嗯,没错,是在开玩笑。”
华法琳毫不犹豫的承认了:“毕竟武器是不可能当做解刨工具来使用的。”
“我就说嘛。”陈晖遥松了一口气。
“不过……”
华法琳悠悠地盯着他:“我想把你解刨掉这件事情本身,可不是在开玩笑哦。”
“喂喂,不是吧,你果然是看上了我是吧,”陈晖遥被那不像是在看玩笑的眼神吓得缩了缩脖子,“先说好,我对病娇这个属性不是很感冒的。”
“在你说这话之前先想想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啊!正常人都会想弄死你泄愤的好吧!”
“不过,我想你是个例外。”
陈晖遥坦然卷起袖子,把手搭在了桌子上。
正在发泄不满的华法琳被这一举动搞得有些发懵:“你……这是要干什么?”
“抽血啊。”陈晖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不然呢?”
毕竟眼前的这位血魔小姐是个血液研究的专家,这点他之前就已经在杜宾口中了解到了,再加上身处的血库和四周摆放的瓶瓶罐罐……
抽血,是他来的这项体检中躲不开的一环呢。
“不是……”华法琳望着陈晖遥搭在桌上的手臂,表情怪异,“你就不怕我真摸出一把刀来把你解刨了吗?先说好,就算只是一只手我也不会嫌少的哦。”
“不。”陈晖遥坦然一笑,“你不仅不会嫌少,你还会嫌多的,因为我现在可是你的病人啊。”
华法琳被这话说的毫无头绪:“所……所以呢?”
“我相信你是不会对你的病人下手的,别说是一只手了,要是病人因为你而受伤,恐怕你也会内疚好一阵子的吧……”
“不对,说内疚似乎形容得不够贴切。”
陈晖遥对华法琳轻笑道:“应该是,自责和懊悔才对,自责自己的医术还是不够精湛,懊悔本可以避免的事情竟然还是发生……”
“但这跟我主观上想切了你没有关系。”华法琳打断了陈晖遥说的话,“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会有那种心情?”
“因为我相信你的医德啊……从我决定把你放下来的那一刻开始。”
陈晖遥长叹了一声:“毕竟一个能坚守底线几百年的家伙,光是这份坚持就已经很值得称赞了不是吗?”
“……你就算现在才开始拍我马屁也已经来不及了。”
华法琳咬了咬牙:“我现在依旧想切了你。”
“但你不会的。”陈晖遥撇开了视线,悠悠打量着这一圈血库,“一个会因为意外而自责懊恼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主动去做那种事情呢?”
华法琳一下子哑口无言。
“而且,如果你要是真那么做了的话……”
陈晖遥回过头来,认真地盯着华法琳:“我会逃走甚至反抗的。”
“……哈。”华法琳的表情一时间哭笑不得,“结果你这不是根本没有信任我吗?”
“不,我信任你了。这不是都同意你给我体检,甚至配合地把手拿出来了吗。”
陈晖遥搭在桌上的右手握拳而又张开:“所以,你会怎么做呢?”
【你值得这一份信任吗?】
【你所坚持的医德难道只有这点程度吗?】
【你这几百年来引以为傲的底线,该不会那么容易就越过去了吧?】
“可恶……”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陈晖遥这副动作……不就是这意思吗?
“还真是,被小看了啊。”
华法琳气极反笑,抬眼望着陈晖遥:“看似把选择留给了别人,但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拟定好了结局……”
当人们不希望某件事情发生但却无法避免的时候,往往会选择退一步换取商量的余地。
简单地说,就是想要在屋内开窗,首先要提出把屋顶给掀掉。
过程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目的达到了。
包括这家伙之前所做的那种……很过分的事情也是一样。
从一开始,那家伙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给他开灯。
而现在,这家伙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给他好好做一个体检……
“真不愧是龙门的警察先生啊……”华法琳说得咬牙切齿。
她当然可以选择不遂他意,但是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承受自己对自己坚持了几百年的底线的全盘否定,更要面对好不容易才跟岛上干员们建立起来的信任的崩塌局面……
是的,陈晖遥说的没错。
华法琳就是那样一个会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自责懊恼的家伙。
所以,那样的选择……
做不出来啊……
“放心吧,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不会说出去的。”
陈晖遥于心不忍地撇开了眼睛:“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
“从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你就已经注定上不了天堂了!”
华法琳翻了个白眼,缓缓站起了身:“先说好,我对病人,可是很认真严厉的。”
“嗯,我也觉得严厉点好,毕竟有些病人就是喜欢自以为是,不遵医嘱,自以为久病真能成良医,但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
陈晖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视线跟着华法琳的移动而移动,语气也随之放松了不少。
“只不过啊……”
直到,他看到华法琳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罐密封容器,和能接上水泵那么粗的管子……
陈晖遥狠狠咽了口唾沫:“我们对【严厉】这个词,是不是有什么认识上的误差?”
一般来说人体的血液总量都没有那么多吧!!
“不。”华法琳阴恻恻地笑道,“只是我想公报私仇而已。”
“你好歹掩饰一下啊!!”
陈晖遥脸色大变,猛地抽回手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那么粗!那么大!会死的!绝对会被抽干的!”
“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对你的健康造成影响的,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你放屁!你明明一直在笑!都没有停过!”
“因为我想起了高兴地事情啊。”
华法琳拿着针头一步步逼近,脸上俨然是一副大仇即将得报的笑意:“你说的,警察先生,你说的你会信任我的。”
“咕——”陈晖遥被逼到了道德的悬崖,“我……确实说过……”
“还有哦。”
华法琳却丝毫没有放弃进攻的意思:“你还说过,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你都不会说出去的!”
“哇啊啊!!”
粗大而闪亮的针头将灯光遮挡,在陈晖遥惊恐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黑影:“你……你不要靠近我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