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
德克萨斯也看到了那不起眼的红光。
从远处看去,那点光亮比吹灭蜡烛后,灯芯顶端仅剩的那一个红点还要暗淡。
但却比萤火虫的尾灯更加引人注目!
因为,那红光正处于炮弹袭向市中心的必经之路上!
“是那个警察!”
德克萨斯瞬间就分析出了那道红光所代表的身份!
毕竟除了陈晖遥手里的赤霄,德克萨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东西能主动发出那种光亮了!
而这正令她感到诧异无比:“他准备做什么?!那可是能炸出战壕来的炮弹!”
“阿sir……”
能天使愣愣地望着远方,双唇翕翕:“不会吧……”
——他难道是想把炮弹从那个地方拦下来?!
黑的目光远比那两人更加惊诧!
因为,她就在最近的地方,亲眼看到陈晖遥毫不迟疑地奔上了树!
尽管只是仓皇一瞥,但陈晖遥那充满迫切和认真的神情,还是让黑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太乱来了……这怎么想都太乱来了!
他难道不知道,那是能够实施远距离打击的炮弹吗?!
他难道不知道,那根本不是肉身所能承受的冲击吗?!
他难道不知道,那爆炸的瞬间一切都将化作尘土吗?!
不对……他不应该不知该……
或者说,正因为他知道……
所以才不会容许那种东西在人声鼎沸的市区里爆炸!
“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歇斯底里的吼叫声,正是他此时决心的证明!
陈晖遥片刻之间就跃到了树顶!
来不及犹豫,来不及后悔,来不及思考……
因为那炮弹已经近在咫尺!
但是还差一点……
即便是爬上了最高的树,但想要触及到那个稍纵即逝的炮弹的话,还差一点……
那就……
跳起来!
“喝啊!!”
陈晖遥丛树梢中猛然起跳,带动交错的树枝如浪潮翻涌!
那瞬间,黑仿佛看到了一条蓝色的游龙,自树海中腾空而起!
面目狰狞的蓝龙,对眼前这颗危险的龙珠露出了獠牙!
“叮!”
这瞬间,陈晖遥成功砍到了炮弹!
——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那种不可置信的缥缈感觉,仿佛叫黑以为自己正置身云端……
不管是反应、觉悟还是动作,但凡稍有一个迟疑或者滞涩,这颗炮弹都只怕会瞬间掠过他们的头顶……
那时候才是真的一切都晚了……
可是,即便陈晖遥成功做到了这一步,也只不过是将爆炸提前了而已……
那他自己怎么办?!
这瞬间,黑差点大喊出声,一颗心完全地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在她生出这股情绪之前……
陈晖遥都差点以为自己要被这颗炮弹带飞了!
赤霄的锐利剑锋破开了炮弹外壳,里面积聚的源能开始扩散,用以存储源能的蚀刻刻印受到双面冲击正在消散之中,届时所有的源能都将迸发而出!
就像是全满水库的堤坝开始飙出第一道水柱似的……
足以吞噬一切的滔天洪峰在下一刻便将来袭!
不能着急……稳住气息……
轻轻松松就能把炮弹拦截下来这种事,陈晖遥从一开始就没想过!
脚下已经没有了着力点,就像是没有了退路……
身处半空的陈晖遥,双手握紧了赤霄!
没错,赤霄——这便是他最后的底牌,以及一切的倚仗!
毕竟,这可是一把,能斩开法术的宝剑!
就像之前陈晖遥砍断玛尔茨的源石技艺一样!
而源石技艺既然包含了源石两个字,便可想而知,其本质终究不过是源能的应用于拓展罢了……
换句话说……
即便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纯粹源能,赤霄也能斩给你看!
——那么接下来就是速度的对决了!
陈晖遥一边拼命抵抗着从剑身上传来的冲击,一边用尽全力运起剑招!
“赤霄……”
他几乎是牙缝中往外挤着声音!
——如果说水库只有一面堤坝塌了,那么对那个方向的一切来说无疑就是灭顶之灾。
但如果是四面同时排水呢?
虽然可能受灾范围会增大不少,但是威力,绝不可能还会那么惊人对不对?
所以说……
要是能在爆炸之前就把源能先行疏导出来的话……
陈晖遥感觉自己的双手找到了感觉!
同时地,他口中一声大喝:“——绝影!”
第一刀!
炮弹被一分为二!
被赤霄斩开储存源能的蚀刻刻印,无形的能量登时消散在大气之中,卷起的劲风吹得林间四处欻欻作响……
而这还没完!
第二刀!
炮弹甚至没有分成两半的迹象,但切实地在几乎同一个瞬间,已然变成了四等份!
又是一阵被源能卷起的劲风!
再来是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既然是速度的对决,那自然是要越多越好!
黑在下方甚至完全没看清陈晖遥是怎么出招的……
她只觉得突然劲风四起,把她将要喊出来的话给噎了回去。
而这瞬间,陈晖遥已经砍出了足足五刀!
赤霄·绝影,可谓是赤霄剑法中极为上层的剑技,如果所练足够熟练的话,几乎能够同时地砍出十刀!
要是放在平时,陈晖遥或许还能一脸轻松地把这个剑技给自家的妹妹演示一遍。
可是,他人跃在半空,还要抵御炮弹的冲击和扑面的劲风……
——五刀,就已经是极限了……
太短了,仅仅只是这一瞬间的话……
陈晖遥望着数不清的碎片在空中渐渐迸发耀眼的光亮,一丝苦笑蓦然爬上嘴角……
——终究还是太短了……
“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高空传来,像是过年放鞭炮似的在陈晖遥身边不断炸响……
只是,即便已经把源能排泄了那么多……
那种爆炸也不是一般的鞭炮可以比拟的……
一阵一阵的气浪直击陈晖遥的前胸,硬是把他在空中推出了好一段距离!
“哇!”
他甚至因此张口呕出一口鲜血!
继而整个人无助地往地上坠去……
像是被无情丢进垃圾桶里的破烂娃娃……
这里大概有多高?
陈晖遥不知道——那种时候谁会去算自己究竟爬了多高啊,再说也根本来不及算不是?
只是,即便只有一米,就这样仰面落下背部着地的话,恐怕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吧……
更何况这高度肯定不止一米了啊。
不过,这样就好了……
陈晖遥眼角翘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至少,不会有人因此而死……”
这就够了。
下坠的蓝龙长舒一口气,做好了迎接被树枝一阵抽打,最后猛然落地的心理准备。
他悄然闭上了双眼,呼呼的风声在他耳边咆哮,就像是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吵死了!这点程度而已,死不掉的!
他微微皱眉,在心底对着这股搅得人心烦意乱的风声吼道。
然后,风就停了。
陈晖遥可不会天真到以为狂风会被他无声的怒吼所斥退。
更何况……
他能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嗯,还是公主抱。
“我还以为你铁了心不会出现呢。”
陈晖遥睁开眼,映入了黑那极为复杂的脸色。
紧抿双唇黑豹将这个男人抱在臂中,一手托着他的膝下,一手揽过他的胸前。
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陈晖遥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有些紊乱的心跳。
——即便隔着一团足够温润的壁垒也是一样。
“是啊,我本来是绝不应该出现的……”
黑轻声说道,陈晖遥感觉那如兰的吐气轻抚脸颊……
即便将比自己高出近二十公分的人抱在怀中,但却丝毫没有影响黑豹在枝丫间不断跃行的敏捷。
陈晖遥注意到她有在刻意地保护着自己,不让自己在移动中被那些散碎的枝条抽到。
“但是,我没法对一个挺身而出的人视而不见。”
几个跳跃只见,黑已然抱着陈晖遥敏捷落地。
“尤其是……”
黑轻轻把陈晖遥放在地面,让他背靠树干休息了起来。
手臂上的重量和质量骤然消失,令陈晖遥在那么一瞬间有了些惆怅的感觉。
不过,消失得很快。
背着月光的灰发美女悄然起身,脸色是陈晖遥从未见过的纠结。
像是害怕,像是懊悔,又像是感谢,像是解脱……
尽管陈晖遥跟她也仅有过一面之缘,但陈晖遥似乎是理所当然地觉得,这种表情不会出现在这个美女的脸上。
因为她不仅冷峻高傲,而且足够强大……
只是,没想到这种坚毅的外表之下,原来也有这般柔弱的内心……
只听她颤抖着声音说道:“尤其是……你救了我最重要的恩人……我真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恩人啊……”
陈晖遥叹了口气,仰头说道:“我可不知道那种事,那么多人里面谁对谁有恩,谁又跟谁有仇,谁是谁的父母,谁是谁的兄弟……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市中心那边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动静,像是好戏开场那瞬间的山呼海啸。
音响把陈晖遥难以理解的“艺术”放大了无数倍,仿佛连这边的地面都有所震颤……
他和黑都忍不住把目光朝那个方向望去。
尽管在他们面前的始终只是一片黑暗的树林,但他们却都仿佛看到了一幅所有人都在狂欢的画卷……
尽情地呐喊,尽情地发泄,尽情地欢笑,尽情地歌唱……
陈晖遥释然一笑:“我只是希望,那里的笑声不会被悲鸣所取代罢了……”
“仅此而已。”
黑蓦然回头,却只见陈晖遥正带着笑意注视自己。
这使她瞬间感觉有些手足无措……
“啊,不过论起来的话,我也确实是帮了你们汐斯塔一个大忙啊。”
而陈晖遥却放下赤霄,右手做了个举杯的动作放在嘴边:“所以你要实在想要谢我的话,不如带点好酒请我喝一杯如何?”
黑愣愣地看着陈晖遥,神色愈发诡异,过了好几秒后才无奈地摇头一笑:“真是个酒鬼……”
“哦,这个笑脸不错。”
陈晖遥也哈哈一笑:“比你平时冷着个脸的样子好看多了,给我倒酒的时候记得也要保持这种笑容啊,当然要是能更开心一点就更好了。”
“更开心一点吗……”
不知为什么,黑突然收住了笑意。
陈晖遥也十分好奇为什么她会有着这种转变。
不过……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方便开口去问不是?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直到黑再度开口,轻声缓道:“为什么,明知是汐斯塔的事情,也不惜要做到这一步呢?”
“嗯……这我得好好想想了……”
陈晖遥挠了挠头:“毕竟是我的同伴没有把事情做好,我总得帮他们把屁股擦干净才行……再者说,我也没法对一个在我身边流泪的小姐视而不见啊……”
淡淡的一句话,却说得黑突然全身一震!
——他他他他他他看见了?!什么时候?!
黑直感觉自己脸上骤然发烫……
而陈晖遥却沉思了一会。
他抬头望着天空,漫天繁星拥着明月,即便偶尔有些许黑黑的云朵飘过,但并不能否认,今晚确实是个好天气。
陈晖遥望怔怔地望天,说道:“不过,非要说的话……我觉得,这不过是我作为一个警察的职业病犯了而已。”
没有回话。
只是黑那不解的表情就像是在说:“这也能叫理由吗?”
“或许算不上吧……毕竟也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尤其是我这种经常翘班的人,说是自己是警察都恐怕会被笑话吧……”
“不过那种生死一刻的关头,往往作出决定的不就是这种本能么?”
黑张了张嘴,不过最后什么也没说。
——本能啊……
陈晖遥一边无所谓地说着,同时拄着赤霄,试图用力起身。
好痛……肋骨可能折了……
这种伤势令他一时不敢轻动。
于是他只能朝黑无声的注视下,尴尬笑道:“抱歉,在喝酒之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你要去哪?”黑果断上来扶住了他。
陈晖遥苦笑道:“还能去哪呢?”
“当然是要去找那帮企鹅说道说道了!要是不抓现行的话,她们事后一定会狡辩当这事没发生过的!”
显然,陈晖遥说这话的时候足够的咬牙切齿,以至于黑差点以为他跟企鹅物流的那帮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
不过,陈晖遥却突然话锋一转:“万一她们受了什么伤的话,就得麻烦你赶紧叫人把他们抬走了……”
“在那之前,我先把你抬走如何?”黑突然说道。
“一起抬更省时间。”
陈晖遥果断摇头拒绝:“更何况,万一那边遇到了什么情况的话……”
虽然自己这个伤势足够堪忧,但毕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毕竟要是去了再折返回来的话,很有可能酿成一场悲剧……
时间可不会等人,尤其是在生死之间!
这是陈晖遥担任近卫局特别督察组组长以来理解最深地一句话。
当下,陈晖遥沉住一口气,断然迈步道:“你可以不用出面,但麻烦你至少送我到那里……至少……”
“……唉。”
黑无奈地叹出一口气……
——她还能说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