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晖遥一动不动,僵硬的双臂抬在身前,宛如栩栩如生的空手兵马俑,而丝毫不顾及文物损坏的某个吸血蝙蝠,正趴在他的肩头大快朵颐。
“呼……”
华法琳猛地仰起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诱人的红晕,以赴满足的表情:“多谢款待。”
她咂摸着嘴,像是在回味着食物的滋味,软舌一卷,舔掉了唇边残留的一抹鲜红:“没想到,意外的香甜啊。”
甚至有股酸酸的味道,就像是……草莓一样。
“好吃吧?”
杜宾站在陈晖遥身后,言语中似乎有些得意:“我学生送我的。”
她右手托着餐盘,挡在了华法琳与陈晖遥的脖颈之间,而那上面的甜点就像是被狗啃了一口似的,直接消失了大半。
——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最后还不是进了我嘴里!”
华法琳翻了个白眼,口齿不清地将甜品咽下。
“喂,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僵硬的兵马俑嘴角狂抽,虽然身上还挂着一只蝙蝠,但陈晖遥依旧不忿地转身问道:“你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的!”
杜宾点点头:“没错,毕竟华法琳医生已经被挂一天了,不可能不会饿的。”
“是啊。”
华法琳松开手和腿,从陈晖遥跳到了地上,轻盈得像是一只小猫。
她顺势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陈晖遥,双手叉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血魔的本能就是要吸血啊!再说了,谁让你耍帅离我这么近!这都是你自找的!”
“欸,话倒是说的很理直气壮呢。”
陈晖遥整理着自己的衣着,漫不经心一般说道:“那你倒是转过来看着我说啊。”
“咕——”华法琳发出了不甘心的声音。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不得不承认,她刚才,确实对陈晖遥的血液起了不应该起的念头。
尤其是,在她信誓旦旦说过,她能够抑制本能,分清病人和食物之后……
“你看起来相当动摇哦。”
陈晖遥把手搭在了华法琳的肩膀上:“手在发抖呢。”
是在后怕自己差点打破原则?还是在心虚自己的演技露相?抑或是……
“你该不会……”陈晖遥咧嘴露出了笑容,“是在害羞吧?”
华法琳当即表示了强烈抗议:“哈?!怎么可能!你是笨蛋吗!我活了几百年了!什么场面没见过!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点事情害羞!”
此乃谎言。
杜宾面无表情地看着华法琳,她从始至终都被对着陈晖遥,所以不得不把正面留给了自己。
这个女人,已经害羞得不敢面对现实了呢。
杜宾望着华法琳紧闭的双眼和逞强的握拳,在心中如此感叹。
“哦?是吗?”
陈晖遥思索一般顿了顿,随即肯定地说道:“我觉得,你刚才那种行为,与其说是血魔,不如说是魅……”
“咚!”
华法琳猛地跳了起来,一头顶上了陈晖遥的下巴!
“啊!好痛!”
这一撞直接把陈晖遥撞退了两步,捂着下巴口齿不清:“突然间干什么啊!啊,好像咬到舌头了……”
“所以我说你是自找的啊!把刚才的事情给我全部忘掉听到了没!没大没小的臭小鬼!”
华法琳微微偏头瞪了他一眼,随即迈步越过杜宾,顺手拈起剩下的甜点丢进嘴里,然后按下了电梯按键。
“叮——”
电梯门开了。
“我要去吃饭了,再这么饿下去真受不了了。”
她随手按下楼层键,在电梯门即将合并上的时候,华法琳对陈晖遥喊了一声:“喂。”
陈晖遥抬头,正对上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华法琳从电梯间里投来的眼神。
一个……有些闪躲的眼神。
“两小时后,体检室等我。”
“嘭。”
电梯门关上了。
“我说啊……”
陈晖遥揉着下巴,对杜宾问道:“你们这的医生都这么别扭的吗?”
“我倒是觉得华法琳医生已经挺大度的了。”
杜宾果断吐槽道:“谁让你刚才那个样子跟她说话的,要换我,撞的就不应该是下巴……”
说着,她的目光缓缓下移。
“嘶……”
心理上的幻痛甚至超过了下巴上的实际疼痛。
“行吧,我的。”陈晖遥连忙举手认输,“是我太得意忘形了。”
在这种事情上跟女人对峙总是讨不到好的。
“唉……不过也不全怪你。”杜宾见陈晖遥突然服软,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你看吧!
完全没发现陈晖遥嘴角一闪而过的狡黠,杜宾叹完气后接着说道:“华法琳医生刚才也是有些失态,不过还好,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冒昧问一下。”陈晖遥放下了一只手,剩下一只手依旧举着提问道:“如果真被她吸到了,我会怎么样?”
“大概会被推到手术室急救吧……我也只是猜的,毕竟华法琳医生从来没有吸过别人的血。”
杜宾想了想道:“不过,大动脉被咬开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小问题吧。”
“那她还说能让我变得更舒服的呢!”
陈晖遥扭头哈了一声:“果然,漂亮的女人就是会骗人啊。”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话锋一转,陈晖遥的表情变得苦涩:“我还应该感谢她放过我一条小命?”
“你是指什么?”杜宾疑惑问道。
“当然是指你们的好医生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本能没把我的大动脉开个口子了。”
陈晖遥吊着眼睛问道:“不然呢?”
“不然……”
杜宾傻眼了。
她真不然不出个什么来。
“怎么?你该不会以为,她要是真想下口的话,就你那个小餐盘能够挡得住吧。”
陈晖遥看了眼杜宾手里仅剩一些残渣的餐盘,嗤笑一声耸肩道:“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她为了克制本能,连铁管都能咬碎对吧?”
“我说过吗?”
杜宾都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哦,我真说过。
而且,这也真发生过。
“不用质疑一个警察的专业水平,记忆里不好的话会很容易遗漏线索的。”
陈晖遥摇头叹息:“所以我说,你们这的医生都是这么别扭的吗?”
华法琳刚才那眼神,很明显是看出来陈晖遥是故意那么说的了。
只是,如果陈晖遥当着她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的话,估计本就害羞的她就更没有台阶下了。
她不需要对她能克制本能的赞赏,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刻薄,一种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身份的枷锁。
这种“作为一个血魔你可真了不起啊!”的称赞,就像是高高在上对她品头论足一样,她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她想成为一个医生,而不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所以才像个叛逆期的孩子一样非要学医不可。
虽然性格像个孩子一样,但他从来没听说过,活了几百年还在叛逆期的孩子。
陈晖遥缓缓呼出了一口气——所以,对这个医生,最好的尊敬还是……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下去吧……”他走到电梯旁,伸手按下了向下的按键,“毕竟,两个小时,大概是逛不完罗德岛的。”
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