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晖遥眯起了眼睛。
他此时正在驱车返回的路上,刚才急速飙车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但现在打眼一看,便觉得怪异无比。
“真不怪她们会突然想要飙车……”他喃喃自语道,“这条街,是不是太过于安静了一点?”
即便说是寂静都不为过。
路边的商铺全数歇业,摆摊的小贩不见人影,各家各户大门紧闭,大街上干净得跟刚清扫过似的……
莫说来往车辆了,就连行人都没有一个,仿佛这里刚刚才被废弃一样。
这么好的路况条件,怪不得能天使会突然想过把瘾了呢。
陈晖遥眯起了眼睛——可是,这种事情怎么想都很奇怪不是吗?
近卫局里的事大大小小他都有权过问,但这一次,他可没收到任何有关于疏散群众的风声。
因为这向来是某些大行动的前奏。
如果真的有这回事,他这个假期怕是批不下来。
那么,既然不是近卫局的行动,难道是民间自发不成?谁会有本事这么快疏散一条街上的住民?
陈晖遥的脑海里一下子浮现出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快速令外环所有黑帮都臣服于麾下的高大鬼族,另一个则是当年统治过龙门外环的林家后代……
——这怎么想都不会是什么小动作吧!
“这不仗义啊!”
心下不安的陈晖遥不由得猛踩油门!
——这时间实在是太赶巧了,万一就正好连累到了刚回龙门的妹妹怎么办?!
她只是个刚刚毕业回家的大学生啊!
“这俩人……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的?!”
在陈晖遥的急速驱车之下,他很快便冲回了检查站,一个甩尾把车稳当地停在了正门口。
“阿sir!”正在站岗的警员马上立正朝他敬礼。
即便陈晖遥一身便服,不过因为经常出入这里的关系,警卫们也不会对他感到陌生。
而陈晖遥只是连连摆手,一句话都不说,开门下车径直走进了控制室。
显然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两个站岗警员面面相觑,良久,其中一个才颇不情愿地把自己饭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了对面的同事。
“嘿嘿,怎么样,我就说飙不过吧。”接过饭卡的警员努力地压制着不断上翘的嘴角,窃喜道。
他收获的是同事鄙夷的眼神:“上班呢!严肃点!”
两人自去站岗不提。
而此时,控制室内已然响起了陈晖遥惊怒的叫吼声:“你说什么?!”
他双手猛地一拍桌子,把对面的站长吓得浑身颤了一个激灵。
“阿sir,你就是生吃了我,事儿也是这么个事儿啊……”
站长吞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直视陈晖遥那像是要吃人似的赤红双瞳。
他细声说道:“从今早到现在,就我们这个站来说啊,就连一条进城车的记录都没有,更别说客车了……”
一辆入城的车都没有?
陈晖遥深深吸气,压抑着声音道:“这种情况,你有没有上报?”
“阿sir,您也知道,即便是有天灾信使,有些时候也是无法预测到大范围内的天灾的……”
站长局促地解释道:“尤其是长途客车,遇到这种情况也只能由司机便宜行事了,其实这种事情还蛮常见的,最多只能算他晚点……”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
陈晖遥头疼地按住了太阳穴,毕竟这种事情也确实怪不到站长头上。
泰拉大陆随时都可能会遇到天灾,包括但不限于洪水地震等等,严重的天灾即便是改变地貌也不过一夜之间的事。
所以才会诞生一批像龙门这样的移动城邦,为的就是能够整体搬迁以躲避天灾。
但是固定线路上的事可真说不准。
或许就真如站长所说,客车很有可能只是半途被天灾所耽搁罢了。
可是,外环街道上没有人员流动又该怎么解释?
陈晖遥思索了一会,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站的内部电话在哪?给我用用。”
“啊?”站长犹豫了一会,“阿sir,越级上报,这不合规矩啊……”
“怕什么?就说是我用的,叫你们局长有本事直接找我来!”
“啊这……”
长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一个小站长自然是不好再推脱下去。
于是他只得侧开身子,指着屋里的内部电话机道:“那,阿sir您请便吧……”
陈晖遥也不客气,大步越过站长,在一众办公人员的注视下,直接拨起了他们特别督察组的号码。
不一会,电话接通了。
陈晖遥刚刚开口:“喂?”
“喂什么喂!直说吧你们那边怎么了?本姑娘忙着呢!”
突如其来的高声怒骂让陈晖遥眉毛都拧在了一块,下意识后仰身体伸长胳膊,让听筒得以远离耳朵。
身后突然传来了数道憋笑失败的声音,似乎还有人不小心踢到了桌子。
这让陈晖遥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故作镇定地清清嗓子,当做无事发生一般拿回听筒,低声吼道:“是我!”
“你是谁重要吗?告诉你,要不是看你们检查站离西矿区近,这种电话我都不受理的知道吗!”
西矿区?!
本打算昭示身份斥责对方一番的陈晖遥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龙门城外有好几处矿区,而他们所说的西矿区离陈晖遥所在的检查站不过十来分钟车程。
陈晖遥震惊之余一时没有作而声。
电话那头的女声似乎心情十分糟糕,语气中也带有不善:“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情况汇报?没有我可就挂了啊!”
“别!别挂!”
陈晖遥赶忙道:“你先告诉我,西矿区到底怎么了?”
“离那么近你们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的女声惊讶道:“怪事,我还以为你是要说感染者准备冲击你们西出口D区了呢,难道他们只围了矿山?”
陈晖遥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感染者把矿山围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泰拉的天灾带来了毁灭,同时也把一种带有极高能源的石头扔到了人们面前。
这种石头被人们称为源石,其内涵的丰富能源足以应用到生活各处。
发展到今天,源能产业已然成为工业体系的支柱之一,而且是最大的那个。
举个例子,光靠电能,是不可能把一座城市完全搬离原址的。
但是源能可以。
光是这点便足以证明源石工业的重要性,它直接关乎到了移动诚邦的命脉!
而西矿区,恰巧就是开采源石的重要矿区之一。
陈晖遥连声问道:“情报准确吗?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不久之前,驻扎矿区的三个编队直接通过紧急联络把求救信号发到总局来了,你说情报准不准?”
电话那头的女声显露出了一丝无奈与疲惫:“偏偏这时候那个姓陈的还不知去哪摸鱼了,真是……”
她突然怒吼道:“吃饱喝足就知道去茅坑里带薪拉屎的懒狗!摊上这么个上司算本姑娘倒霉!”
“这种事情回去再说!阿九呢?她那边怎么说?救援部队出发了吗?”
“接到求救后马上就出发了!你以为我们都跟你们似的那么迟钝吗!”
“让前去救援的部队停下!”
陈晖遥果断的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哈!?你疯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一个调门。
“为什么要停下救援部队?你知道这点时间可能有多少战士负伤甚至死亡吗?你这是什么不负责任的……诶?”
声音顿了一下:“不对啊,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凭什么?!”陈晖遥冷笑一声,对着电话吼道:“就凭老子就是你那个在茅坑带薪拉屎的上司!”
“你你你你是陈晖遥?!”
电话那边,一头金色长卷发的猫耳少女一个激灵就站了起来!
——怪不得自然而然的就被他反客为主了,原来那是自己的上司啊!
即便如此,她仍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休假去了吗?!”
“敬职敬业,不可以吗?”
陈晖遥皱眉思索了几秒,随即急促道:“你马上通告救援部队暂时驻扎在西出口,通信频率调成临时的175.230MHz,没有收到来自这个西出口D区通讯器终端的指挥不得擅自行动!”
“另外,把最近巡逻的C编4队和D编2队调过来,直接锁定通讯器的位置,让他们直接奔我这边来!”
“这两个小队加起来都不到十个人啊!而且装备也一般……”电话那头急忙说道。
“但是他们近啊……而且也不用做什么事。”
陈晖遥呼了口气,再继续说道:“没事,有我在呢,就按我说的做。”
“哦……”
此时的金发少女竟表现得颇为温顺。
既然他说有他在,那大概……就没问题了吧?
金发少女把电话夹在肩头,听这陈晖遥跟她交代一些细节,手指在电脑键盘上飞速敲打起来。
很快,她便将陈晖遥的命令传了下去,随后整个人往皮座椅的质靠背上一摊,长长舒了口气……
要是早点有这样明确的指挥,她也就不至于这般焦头烂额了。
各部队听命而动,因令而止,特别督察组的特权在这一刻彰显的淋漓尽致!
——必要时,他甚至可以接手整个近卫局。
陈晖遥挂掉电话,转过头,发现站长他们正局促地站在原地。
于是他眉毛一挑:“都听到了?”
站长与一众工作人员连忙点头如捣蒜。
“那还等什么?”陈晖遥直接伸手道,“还不拿来?”
“这呢这呢,早给您准备好了。”
眼见站长转身把通讯器取来双手呈上,陈晖遥也不禁暗叹这小子还真挺懂事的。
要是腿别那么抖就更好了。
他接过通讯器,有些好笑地说道:“有什么话就说吧,别憋着了。”
“阿sir真是厉害啊,什么事情都瞒不住您……”
站长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随即顿了一下,搓着双手,面露不安:“就是那个……感染者他们……”
“嗯,对,感染者惹的事。”
陈晖遥直接打断了站长的叙述。
他眯着眼睛虚望前方,不经意似的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你们没及时发现……
“有人想刻意瞒着你们处理这事儿,算不得你们玩忽职守。”
站长一听这话,登时浑身一个哆嗦从头颤到脚,赶忙道“我们哪敢呢……”
“这话说的,你们的工作态度当然值得表扬了,继续努力,我以后没准什么时候还要来的啊。”
陈晖遥笑着拍了拍站长的肩膀以资鼓励,继而头也不回地迈步出门,驱车离开了。
他知道站长想说什么,但有些话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说的。
没办法,且等着结束之后在考虑怎么圆吧。
陈晖遥离开后,控制室内一片寂静。
十来道目光殷切地盯着站长,期待着他能给出一个解释。
而站长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搞得好像他就理解了一切似的?
他苦笑一声,抬手一挥道:“都站着干什么呢?工作都做完了?没听阿sir说,他没准还回来的吗?还想要工作的话就回去干活了,去去去,干活了干活了!”
在站长的连说带赶之下,大部分员工都一哄而散,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了。
不过也有一部分年轻人,担忧地围在角落,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
“真的没问题吗?那可是感染者啊……”
“这都打起来了!要是死了几个感染者,我们这儿这么近,会不会糟牵连啊?”
“何况他还是自己去的,连处理感染者尸体的专业团队都没带,万一真有些个粉尘顺着风飘过来……”
“这也太不把我们的命放在眼里了吧?”
“我早就说这个小白脸是个二世祖吧!这不什么本事没有,就会逞能么!”
“就是,要不是仗着他舅舅位高权重,就凭他也能坐上这个位置?”
“我舅舅要是魏彦吾我也行啊!”
“可不是么?!”
“诶诶诶诶,差不多得了啊!”
眼见这帮年轻人的口嗨越来越离谱,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懒得控制了,站长也实在没法装作听不见了。
他站起来给那帮兔崽子一人一个爆栗,呵斥道:“背后嚼人舌根子有意思吗?真有本事怎么不跟着人家当面说去?”
有那么个不服气犟嘴的:“他的剑厉害……”
站长当即反驳:“你也知道他的剑厉害?那你可曾见过他对着自己人拔剑?”
几个人不说话了。
但那不服气的表情都完全写在了脸上。
站长看着这几个初生牛犊,哭笑不得:“看看你们这一个个怂样,人家刚当上警察申请去贫民区巡逻的时候,你们这一个个还削尖了脑袋往文职上钻呢!就你们这样还好意思说人闲话?还不赶紧工作去!”
站长说完,照着前方的小伙抬腿一蹬,几人便趁势四散而去。
“真是……”
站长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仿佛是为这帮年轻人感到悲哀。
不过有些时候真不怪这些年轻人说闲话……
毕竟陈晖遥坐上这个位置的时候,也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说起来真是难以服众。
但早早上任的站长可是亲眼见过陈晖遥出神入化的刀法和脚踏实地的战绩。
否则只怕他也会跟这些人一样,对这个所谓的“天才”嗤之以鼻的吧。
亲手斩杀巨型源石虫,带队剿灭盘踞已久的土匪流寇,提出分署管理的治安法则,躬亲活跃在治安最差的外环区域……
就连当初雇佣军术士对龙门外环的报复性法术轰炸,也是他一人一剑,用赤霄劈开法术突进敌阵打开的突破口!
光是这几件事就足够让他在近卫局中聚集相当的威望。
至于会不会在传言的过程中越传越玄乎以至于可信度降低,那就要看大家听的版本如何了。
反正他是亲眼见过的。
那虫子可是比三层楼都还高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连近卫局局长都认了陈晖遥这个位置……
所以说他们这些当下属的,就算不服,又能翻了天不成?
“所以说这帮年轻人啊,真的还是太年轻了……”
站长自言自语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做起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