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半天的功夫,陈晖遥已经是第三次开车经过这条路段了。
只不过他这次没有在城边停下。
随着他彻底离开龙门外环,周围环境也愈发恶劣了起来。
荒地与骄阳几乎连成了一片,炽热的光线让人连眼睛都难以睁开;不成道路的荒地使车身颠簸不已,风沙扬起砂石撞得玻璃啪啪作响。
入眼所及只有荒凉一片,毫无生机,宛如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泰拉大陆上到处都是这种场景,陈晖遥并没有把多余的精力放在这种小事上。
他眉头紧锁,把自己妹妹所乘坐的大巴班次告诉了临时抽过来的两个巡逻小队,让他们用队内的便携式定位器尝试定位。
这就是陈晖遥特意抽调巡逻小队的原因。
一般来外环巡逻的小队都会带上这个装置,以便他们之间能随时支援。
他们能定位到陈晖遥也是同理。
毕竟龙门外环情况复杂,虽然是属于龙门治下,但奈何近卫局人手有限,总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其中最大的变数就是感染者。
所谓感染者,就是得了矿石病的病人;而矿石病,则是被源能污染身体后,身体变异生长出杂质源石的一种病症。
那些杂质源石会扰乱内脏,刺破皮肤,使人寿命大幅缩短,到了后期甚至难以自理生活,只能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偏偏这种病无药可医。
所以人们都很害怕染上这种病症,这太折磨了。
连带着连患上了这种病症的人,也不为健康人所接受,被冠以“感染者”的称呼,受到十分不公的待遇。
原因很简单,得了矿石病的人在死亡之后,继续生长的源能会完全破坏身体,化为尘埃飘散在大气之中……
只要吸入一点就能让一个健康人患病,防不胜防。
简而言之,就是矿石病具有极强的传染性,感染者的尸体也必须尽快掩埋或者特殊处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在一部分国家和地区甚至名正言顺地出现了完全消灭感染者的运动。
在那些地方,哪怕那个人曾是你的挚爱亲朋,被发现患病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
加钱都不顶用。
因此感染者和普通人之间矛盾早已到了不可调节的程度。
相比之下龙门还算是比较人道的,起码还愿意为感染者提供为住地和工作。
——须知他们当初也是个健康人呢。
所以说在健康人和感染者的关系如此尖锐的大环境下,感染者会聚众闹事,倒也没有出乎陈晖遥的意料。
毕竟明知自己时日无多,生活中还处处受到排挤,这种情况下会走极端的人并不是少数。
因而这种事情经常在发生,不过没有闹大的话,近卫局总是能不插手就不插手的。
一来是传出去不管怎么说都有损龙门形象,二来么,就是有人愿意为他们兜底,近卫局也乐得卖这份人情。
哪怕是这次包围矿区这种大事,她们也想瞒着近卫局自行解决。
陈晖遥相信她们有这个实力。
所以陈晖遥的担心的重点其实并不在矿区上……
“报告阿sir,我们找到了。”
一阵杂音过后,陈晖遥的通讯器里传来了队员的汇报声。
陈晖遥随手抄起通讯器放在嘴边:“讲。”
“定位器显示目标点向东偏离原定路线,正好在您左前方两公里开外的位置,没有移动的迹象,我们也正在向那边靠近,不过……”
“不过能定位到的点不止这一个,对不对?”
那边汇报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晖遥笑着打断了。
对讲器那边的认愣了一下,随即诧异道:“对……可是阿sir你怎么知道?”
“猜的。”陈晖遥摇头轻笑,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言。
他直接吩咐道:“你们只是巡逻队伍,不必参战,等你们可以看到目标之后就鸣响警笛,装作有部队赶来的样子就可以了,明白吗?”
“参……参战?”对方登时心下一惊,“阿sir,我们的任务,不是寻找失踪车辆的吗?”
“对啊。”陈晖遥淡淡地说道,“所以接下来你们只负责助威和收尾就可以了。”
“那阿sir你呢?!”对方急忙问道。
“哦,不用管我,我有分寸。”
“不行不行,这太危险了!”
对方显然猜到了陈晖遥准备做什么,语气中满是焦急:“您甚至没有护卫!”
“嗨,你们不常跟我所以可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话与你知啊……”
陈晖遥耸了耸肩道:“你们阿sir我啊,办事一直都是这样的。”
护卫?或许在普通人眼里,担任指挥的大人物身边没有护卫简直不像话吧。
但是,对与陈晖遥来说,没必要。
要有这兵力,放到正面战场去帮忙减轻压力多好?
“可是……”
对方显然还想继续劝说,却被陈晖遥直接打断道:“就这样,执行命令吧,over!”
随即陈晖遥直接单方面结束了通讯。
“这……”
通讯兵无措地拿着通讯器,通抬起头来跟同伴们对视一番,相互的眼神中满是无奈之情。
当然,无奈归无奈,命令还是要执行下去的。
陈晖遥倒是不担心这方面的问题,近卫局在纪律这方面一向都抓得很紧。
他只管一脚油门踩到底,驱车在一望无际的荒漠上飞驰,发动机的轰鸣声成了现在耳旁唯一的声响。
对与陈晖遥现在的速度来说,两公里的距离四舍五入就是近在眼前。
不过几口烟的功夫,前方人头攒动的情景便映入眼帘。
再近一些,看得更加真切。
真可谓是一片混乱……
荒野之中,一众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感染者们,将几辆高大的客车围在正中。
他们手中挥舞着不知哪里拾来的破铜烂,毫不留情地痛击车身,杂乱金属撞击声宛如他们进军的鼓点,鼓舞他们尽情地放声大笑!
似乎感觉不到手臂被反震的疼痛感,只管用尽全身力气宣泄着暴力。
就连最外围的空手者都到处搬来石头,呼朋引伴,一同将石头掷向车窗,口出污言秽语,形似疯癫。
每击碎一块玻璃,他们便宛如炫耀功勋一般向身周同伴张臂长啸,引得更多人加入这场乱战之中。
陈晖遥一时咬紧了嘴唇,显然这些人并不是在对客车这种死物发泄怒火,而是在针对里面的乘客施以恶意、恨意……
乃至于杀意!
这简直就是暴乱!
他们不在意那些乘客是谁,也不在意那些人是否有任何过错,更不在意其中有多少妇孺儿童……
这混乱中夹杂的惊叫与恸哭就是他们兴奋的源泉,只要自己的报复心得到满足,他们可以为此做出任何事情!
陈晖遥并不是没处理过类似事件。
他在来之前就料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只是真的亲眼所见之后,依然忍不住心头火气!
飞驰的汽车毫无减速之意,朝这帮人群中径直撞了过去!
车轮卷起黄沙,宛如黄龙一般朝众人飞速重来的场景早就引起了感染者的注意。
他们急忙叫来周围同伴,不退反迎,手持石块朝陈晖遥丢来!
同时他们高声骂道:“走狗!恶棍!不知好歹的东西!不怕死的就上来啊,你爷爷正等着你呢!来啊!”
陈晖遥见此情景,当即脸色一变,骂道:“冚家铲!吃错药了吧你们!”
这些巴掌大的石块在平时根本不足为惧,但陈晖遥此时车速实在太快,这不是他的车被丢来的石头击中,而是他以百迈时速撞上了悬空的石头!
这无论如何都是顶不住的。
但要在这里停车吗?
“妈的,看不起谁呢!”
陈晖遥啐了一口,猛地提起手刹!
车速骤减,但仍靠惯性高速前行,一些较小的石头打在前盖上啪啪作响,双方相距已然不过几十米!
然后他猛地踹开了车门!
一时间,手里攒着石头作势欲扔的感染者们全都傻了眼,不自觉地张开嘴,人群中更是不乏惊呼:“他疯了?!”
他们亲眼看到陈晖遥从驾驶室里跳了出来!
车尾的滚滚黄沙瞬间就吞没了他的身形,再也不见人影,就像是被黄龙一口吞下一般,尸骨无存。
——没有人会认为在这种时速下,只身跳车还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当然,他们也并没有时间去琢磨陈晖遥到底想干什么了。
因为那条黄龙可没有随着陈晖遥的跳车而停下啊!
感染者们一时慌了神,之前他们向车抛掷石块,是因为车上有人,这样可以逼迫他减速停车……
但是人不见了,车还会吃这一套吗?
这种事情傻子都知道吧!
这帮感染者霎时间惊叫起来,将石块随手一抛,本能地左躲右闪,一边相互推搡,一边又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身边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
混乱与无序在此刻被他们表现得淋漓尽致。
毕竟谁会不怕死呢。
但那黄龙何其迅速?
还没等感染者们跑出两步,惨叫声便已然响起,混杂着咒骂与尖叫,就像是水珠在热油里爆开一般,热闹非凡。
前边围在车边的感染者们纷纷回头,任谁都没想到背后竟然会闹出这样的动静,下意识就想要一探究竟。
不过显露在他们面前的尽是黄沙飞扬,人影攒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更别提弄清情况了。
唯有一个身影愈发清晰。
只见他头上一对分叉犄角,身后长尾摆动,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握住长剑,躬身疾跑而来!
面容尚且看不真切,却清楚听见他大声吼道:“闪开!”
下一刻,这浑厚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炸响在耳边!
谁都没有反应过来,那人影顷刻间就已经奔至身前,手中通红的长剑一扫,快如闪电!
挡在他前方的人连抬手之类的下意识都没做出来!
数道吃痛的闷哼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眨眼间已有五六人应声倒地!
比尖锥刺布还要快,那人的脚步根本没有因挥剑而停留片刻,径直往人群之中冲去!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就撕开了一道缺口!
那些倒地的人躺在地上滚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恍惚间悠然想起,那人手中的通红长剑,似乎连鞘都没有出!
——否则他们哪有命在?
他们愕然地望着那宛如恶鬼自烟中来袭的蓝发身影,巨大的力量差距使他们升不起丝毫的反抗之意!
“我……我见过那个背影!”
他们之中有人失声叫道:“那是陈晖遥!是龙门里最锋利的剑!”
闻言之人无不惊骇!
正如那人所说,陈晖遥挥剑抬手之间便冲进了感染者的人群之中,像是利刃划过了宣纸,丝毫不见阻碍!
只一个照面的功夫,陈晖遥便撕开了一条通道!
等到感染者们反应过来要去阻拦他时,他已经冲到了被包围的正中心处!
他猛然抬眼一看,原来感染者们只管围而不进,不是因为他们不想上车,而是车上也有人反抗。
有人死死堵住车门,有人拿着家伙把爬窗的感染者推下去,也有人索性爬上车顶,居高临下拦开感染者们……
总之颇有一副誓死不从的架势。
唯有一辆车面前极为特殊。
只见一位将头发绑成双马尾的蓝发女子手持钢管站在车门前,显然是刚从感染者手里夺来的临时武器。
但就是这一根不长不短的钢管,却被她舞得密不透风,拦扫刺挑进退有度,竟是打的感染者们近身不得。
这辆车也是陈晖遥这一眼看来最为完整的一辆。
当然也是陈晖遥最为关心的一辆。
那女子头上也是两道犄角,身后轻摇蓝鳞龙尾,面容白皙姣好却不娇弱,红瞳之中威仪四射。
再看她力敌众人,更加显得英武非凡。
细细一看,这人眉眼间竟与陈晖遥有六七分相似!
陈晖遥抬眼往来,正好与她四目相对,眼神交汇只一刹,陈晖遥便转身离去,大喝道:“全都闪开!差人办案!”
语气中竟然带着些许笑意。
那女子嘴角也不由得上翘,轻声自言自语:“搞什么啊,现在才到?”
她早就知道陈晖遥一定会来的,毕竟那个人从小就是这种性子,最见不得亲人被伤害。
——何况自己可是他的亲妹妹啊。
陈晖遥那边这样一闹,被困的众人顿时感觉压力大减,总算是畅然出了口气。
那女子本准备跟上去给陈晖遥帮忙,忽而低头看了看手里曲折不堪的钢管,耸了耸肩:“算了,他肯定有他的打算。”
于是,她还是选择留下来继续保护车上的普通民众。
不过感染者们的目光此时已经完全被陈晖遥吸引住了。
在他们看来,这个孤身一人四处乱跑的警察,可比那些插翅难飞的普通人更加可恶百倍!
此时又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为难乘客们呢?
但他们根本拦不住陈晖遥,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而敢挡于在他正前方的人,已经都躺地上去了。
——这是个什么怪物?
感染者们满面怒容地看着陈晖遥大展神威,却是没胆子再上去拦了。
不多时,陈晖遥就已经转了一圈下来,边跑边喊,仿佛整个荒漠中都在回荡着他的喊话:
“全都闪开!差人办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