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盲从,不堪一击,不过是由普通人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而已。
一圈下来,陈晖遥便已经摸清楚了这帮感染者的底细。
——所谓乌合之众也不过如此了。
比起关注陈晖遥的动向,他们更在意的是身边同伙,眼神飘动间但凡发现有人挪了一步,他便巴不得连退两米!
以至于陈晖遥准备再冲一圈时,他们已然面露怯意,主动让开了陈晖遥面前的道路……
“这叫个什么事?!”
这帮人的怂态令陈晖遥感到气恼不已。
因为这样会使他的想法无法落到实处。
陈晖遥认为感染者之所以会乱而不散,必然是因为其中有一个话事人不断调和的缘故。
就像大气中的水分必须有凝结核才会变成雨水落下一样。
不然他们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所以当务之急,是得想个办法把那人给揪出来!
否则一会到场的巡逻队声张起来,这上百号感染者必然受惊逃窜……
到时候想要抓人可就难了!
不让大队过来也是这个原因,小心把兔子逼急了,伤到乘客也不好收场。
于是在收到情报的时候,陈晖遥心里已然有了定计。
他本来的计划是,自己只身行动冲进敌阵,一旦那个话事人发出类似“他只有一个人大家快上”这样的指令……
那自己就能很快锁定他的位置,绝不会让他有机会跑掉!
可没想到这么多人,竟然会连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这合理吗?
不仅如此,他们每个人关注的都是最靠近自己人,显然连他们也不知道话事人到底在哪……
恐怕他们也只有一个“他就在附近看着我们”这样的映像吧。
这种情况下,不管再冲几圈都是枉然了。
该说是这个人老奸巨猾,还是该说他经验十足呢?
陈晖遥眯起眼睛,脑中千万思绪一转,片刻间又有了想法。
一个猛然回身,陈晖遥拐了一个急弯奔向来时的方向,把身后那些刚围上来的感染者们晃了个猝不及防。
同样是还没反应过来,那一排人墙便被陈晖遥一剑扫倒!
余下众人连连后退,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正漏出那个蓝发女子的位置。
陈晖遥脸上一下绽开惊喜之色!
不知为什么,那蓝发女子的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妙之感……
只见陈晖遥连忙收住脚步,抬手挥着剑鞘高喊道:“晖洁!原来你在这里啊!你没事吧?”
被喊的女子一脸懵逼:“哈?!”
陈晖洁日后一定会后悔今天答应的这一声。
“我的好妹妹!亲妹妹!你可真是叫哥哥一顿好找啊!”
只见陈晖遥脸上忽的浮现出庆幸之色,全然不复刚才英勇的模样,满眼柔情似乎快要哭出来了一般。
他嘴唇不断颤动,似乎有着千言万语要说,到最后只是用手抚胸不断顺气。
继而他缓缓迈步朝这边走来,步伐一点点变快,边走边说,语气甚至带上了哭腔:
“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非恨自己一辈子不可啊呜呜呜……”
“噫!”
作为被陈晖遥这一通真情流露的对象,陈晖洁全身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全冒了出来!
不仅如此,周围人的目光也一下子聚集到了她的身上!
——超羞耻的好吧!
陈晖洁脸上满是惊恐与慌乱之色,脚下都下意识后退了三步!
之所以没有马上转身逃走,是因为她发现,在刚才出声答应的那一瞬间,自己周围就已经沾满了看热闹的观众……
全场上百来号人,此时全都默不作声,只是将他们俩兄妹作为了主角,静静地欣赏着一场大戏。
《关于哥哥为了救妹妹以身犯险身陷重围的时候猛然发现妹妹安然无恙于是不顾一切只想要亲眼见证妹妹平安这件事》
陈晖洁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戏名。
——如果现在走掉的话,以后大概就更没脸见人了吧……
更何况这种情况下也无处可去啊!
陈晖洁只觉得自己一米六八的小身躯扛下了太多的压力,脸上就像被火烧着似的那么疼。
可恶!这个神经病又在唱的哪一出啊!
等陈晖洁回过神来,陈晖遥已经快步小跑到了她的面前,不经大脑一般把长剑往空中一抛,张开双臂就要拥抱亲人!
这可把陈晖洁吓了一跳!
受惊的少女惊恐地缩紧了身子,双目紧闭,声音颤抖:“你你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然后抬手把陈晖遥硬生生推回了两步!
尽管她一出手就知道自己使的力气过大了。
可这也没办法的吧!怎么想都没办法的吧!这种情况下怎么想都不可能收住力道的吧!
虽然心中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始终念及兄妹情谊,连忙睁眼上前想要拉陈晖遥一把……
但她却没想到这一睁眼,正好与陈晖遥身位错开,便猛然发现一团扭曲的空气正朝着陈晖遥的后心高速袭来!
是源石技艺!
一股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陈晖洁瞳孔猛缩,眼陈晖遥在自己一推之下尚且站立未稳……
眼看他即将要被这招命中,危在旦夕!
陈晖洁一时间慌了神,高喊了一声“小心!”的同时,飞扑上前就准备替陈晖遥挡下这一击!
不然陈晖遥要是真因此受伤甚至死亡,她又怎么会能原谅自己?
那可是自己的亲哥哥啊!
她毅然决然地闭上了双眼,做好了被痛苦袭身的准备。
那瞬间脑海中闪过的,尽是自己这个哥哥小时候带着她翘掉繁杂的礼仪课,去找好朋友一并玩耍的光景……
那是她至今为止最为快乐的时光……
可是,预想中下一刻即将袭来的痛苦,却完全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力的臂弯,将自己即将坠地的身躯圈起,送入了温暖的怀抱之中……
“傻丫头……”
耳边还柔声传来了这样的话语。
“诶?!”
陈晖洁猛地睁眼,引入眼帘的是陈晖遥帅气的脸庞,近在咫尺,红瞳中满是溺爱。
可眉眼一挑的动作又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几乎同时地,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炮弹炸响在身后两侧,把陈晖洁和车上的乘客们吓了一跳。
“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啊!”
陈晖洁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从陈晖遥怀里一蹦而下。
等她落地站稳后才反应过来刚才两人贴的有多么相近,一时间脸上飞满红霞。
再看陈晖遥,满脸云淡风轻,手里还握着一把出鞘的长剑。
剑身通红,隐隐有红色雾气攀爬其上,使人不见其原貌,但却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一把钝剑。
而看到这把剑的瞬间,陈晖洁便明白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赤霄剑术——赤霄·拔刀!
剑锋离鞘,不过一瞬之间。
她当年也是跟着陈晖遥一起学习的这套剑术,剑术名字的来源,便是陈晖遥手上正握着的,赤霄宝剑!
刚才陈晖遥背对敌人并作势抛出赤霄,也不过是为了卖给那个人一个破绽罢了。
赤霄虽然离手,却早已算好力度,稍稍拔出一点剑身,这样即便剑在空中也能强拉出鞘……
包括被陈晖洁一推之下要退几步最适合拔刀,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赤霄斩龙,破万法之峰!
这是一把可以斩开一切法术的剑!
陈晖遥正因如此才有恃无恐,只见他伸直左手,目不斜视,再一握,已将落下的剑鞘稳稳握在手里。
之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得连剑鞘落地的时间都没有。
陈晖遥微微仰头一笑,问道:“不是吧,就这么看你老哥不起?”
虽没有转身,但陈晖洁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有些不满地鼓起脸颊:“话这么多搞咩啊,既然找到了就赶紧结束了回家不好吗!”
“这倒是。”
陈晖遥话音刚落,赤霄剑上的红雾霎时间躁动起来,一并从赤霄剑上奔波而出!
宛如实体的煞气掠过众人,直叫人心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气,纷纷抬手护住面门。
而下一瞬间,狂风骤起,把众人衣角吹得猎猎作响,瘦小之人甚至被吹得站立不稳,摇晃几下方才稳住身形。
“你看,赤霄都不高兴了。”
陈晖遥悠悠说着,目光深邃地凝视远处:“因为对手太过弱小,让赤霄觉得……”
“这剑拔得不值啊!”
陈晖遥突然大喝一声,迈步前奔,身形恍如猎豹一般,直扑他早已锁定的目标!
无人敢拦。
“啊!”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不瘦不胖,不高不矮,总之极为平凡的人影正不断往最外围退去!
他的眼中满是恐慌!
明明他打出那一发源石技艺之后就在不断变换位置,但眼前陈晖遥朝这个方向冲来,却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跑不掉,无论如何都跑不掉!
不知为何,那人此时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迈步逃离,但每迈一步,心底的绝望便加重一分,宛如实质的恐惧压得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宛如正在奔来的并不是一个人……
而是真正的嗜血青龙!
“不要……不要,不要!”
他发疯似的摇着头,而仅仅几个呼吸之间,陈晖遥与他已然不到三个身位的距离!
“我还不想死啊!”
他屈指成爪,随手抓住身边的两个感染者,不过对方错愕的眼神,扭身把他们朝陈晖遥猛地推了出去!
这两个感染者可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深信的“领导者”亲手推进火坑……
而这且不算完,那人将感染者推出去之后,手心里马上又开始准备起源石技艺!
一团空气在他手里扭曲变形,如果加上青色特效的话,恐怕会被陈晖遥误以为他正在搓螺旋丸吧。
他实是指望那两个人能给他争取到一丝时间!
便是再不济,只要陈晖遥挥剑对付两人,自己再瞅准时机一发法术过去,这个距离绝对没有打空的道理!
到时候自己说不定就有机会逃走了!
他面目狰狞,死死盯着陈晖遥,只等他出剑的一瞬间……
“呵。”
可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陈晖遥不屑的笑脸。
他骇然。
下一瞬间,被他扔出去的感染者只觉得胸口遭受重击,窒息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几乎同时地,两人一并瘫倒在了地上。
而陈晖遥根本没有挥动赤霄。
他用的是鞘。
赤霄·鞘击!
赤霄的剑术自成一派,讲究的便是一个刚猛迅捷、出其不意。
别说是剑鞘,便是护手、剑柄,在必要的时候也能成为攻击的武器。
这种事,陈晖遥知道,跟陈晖遥一起练剑的陈晖洁也知道。
可惜,这个恶毒的法师不知道。
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陈晖遥朝他走来,赤霄剑上的红色煞气似乎正在朝他身上攀爬,宛如附骨之疽……
再跟陈晖遥对视一眼,整个人如坠冰窟。
陈晖遥的眼里没有半分怜悯之情。
他怪叫一声,将已然成型的法术朝陈晖遥丢了出去,却在半空便被斩成了数块!
之前电光火石的一剑只是将他的法术砍成两半,而此时陈晖遥早有准备,顷刻间挥出足有六剑,把他的法术完全斩碎在空中!
犹如冰雪入滚水,顷刻间便消失得毫无踪影。
下一刻,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弟弟,看不起谁呢?”
陈晖遥冷笑着,不等他回话,剑身朝他肩膀一打,这个男人也更他扔出去的那两人一样,落了个昏死过去的下场。
陈晖遥当然不会选择杀了他,他的背后说不定还有大鱼呢。
这些感染者也一样不能死。
现在这么多普通人在这,万一那个感染者死了变成源石尘,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避免不了被感染的下场。
到时候可就说不清楚了!
陈晖遥默默将赤霄收回鞘中,红色的煞气渐渐消散,凛冽的冷气顿时一扫而空。
众人们方才意识到现在可是夏季一天中最热的时候。
但即便是骄阳的烈光照到他们身上,也无法令他们升起一丝暖意。
——他们,在畏惧。
“还不走?”
陈晖遥收剑而立,踢了踢脚边的法师,挑眉笑道:“都想像他一样?”
附近的感染者们连连摇头。
正巧这时,不远处也响起了近卫局的警笛声,想必是陈晖遥之前安排的巡逻队到了。
还不等他借题发挥一番,感染者们早已自行乱了阵脚,人群中不断爆出惊呼之声,绝大多数人登时便如鸟兽散去。
只留下三三两两的感染者驻足原地,彷徨无措地丢掉武器,抱头蹲下,惴惴不安地等着近卫局的发落。
很明显,这些可都是老实人啊。
陈晖遥叹了一口气,默默走回到陈晖洁身边。
乘客们正因为死里逃生而相互拥抱击掌以示庆祝,对比之下陈晖洁独自站在一旁的身影就显得有一些孤单。
不过现在好了。
陈晖洁哼了一声,扭头不看自己的兄长,仿佛还在生气。
陈晖遥倒是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个什么脾气,登时笑着搂过陈晖洁的肩膀。
他邀功似的笑道:“怎么样,你老哥你老哥没给你丢人吧?”
“你还说?!”陈晖洁因这一句话登时跳起了脚!
她对着陈晖遥的胸口就是一拳,骂道:“我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你自己说的干的这都叫什么事?!”
陈晖遥不闪不避,笑嘻嘻地接下了这一拳。
“咚”地一声闷响,打得他一口气没闭住,“噗”地一下喷了出来。
“你……”陈晖洁不禁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陈晖遥害她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笑的是陈晖遥这一喷的动静着实有够滑稽。
于是她只好神色复杂地望着自家兄长。
陈晖遥笑道:“消气了没?要不再来一下?”
“去你的吧!”
陈晖洁实在是拿他这个没正行的兄长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下她只好叹了口气道:“反正我是没脸再上客车了,你得负责带我回家!”
“冇闷台!走着!”陈晖遥立马答应。
随即他手搭凉棚四下张望起来:“不过得先让我看看刚才的车滚到哪去了,跳之前我拉过手刹应该不会滚的太远……”
“你傻啊!当然是被那些逃跑的人开走了啊!”陈晖洁急忙道。
“不会,开不了!”
陈晖遥哈哈一乐道:“我跳车的时候把驾驶座砍下来当滑板了,除非他们能把座跟塞屁股里,不然怎么开?”
“哦,是这样。”陈晖洁恍然点头,怪不得这个人能从车上跳下来还毫发无伤呢,原来是有垫背的啊。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陈晖洁摸了摸下巴,突然问道:“一会你要怎么开车回家?”
陈晖遥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嘶……”
“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