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漆黑一片,浦阳一脸茫然。
方才在幻境之中,连靳说完那句话后,她便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睛,呃…眼前还是黑的。
浦阳于黑暗之中挥舞双手摸索周围,颤着嗓子,试探性喊了几声,“师,师傅?师傅?你,你在哪儿?”
半晌,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片寂静的黑暗中,一点点微小的声音都会被放大,努力竖起耳朵听了听,那声音,大约是衣料摩擦间发出的。
顺着声音摸过去,她果然抓到了一块衣角,“师傅,是你吗?”
身旁很快传来连靳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轻轻“嗯”了一声。
被她握在手中的衣角动了动,衣物摩擦的声音更大。
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靠猜测,她猜,连靳大约是坐了起来。
衣角抬起,在空气中划了一下,又落了下来,他应当是挥了一下手,下一瞬,周围亮了起来。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一时有些刺痛,浦阳松了握着他衣角的手,捂住了眼睛。
慢慢适应了这光亮,她才发现,她已经出了幻境,证据就是,一睁开眼睛,正对面的,就是那成片的凝露草。
连靳粗略打量了四周的幻境,目光定在那片凝露草田跟前。
“出来吧。”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冰冷的威严。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物之处由虚到实,现出一名身着黑衣的女子来。
她刚一现行,浦阳便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不由自主地往连靳身后躲了躲。
若论长相,这女子生得端的明眸皓齿,眼波流转间极尽媚态,自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但浦阳是个见过世面的,她身边美女如云,美得温婉如冯梓,俏得可爱如秦静淑,这几位美人日日在她眼前打转,早把她的眼睛养刁了。
所以此时躲在连靳后头,自然不是因为那女子太美,她害羞,而是因为那女子她,她她她腰部以下,本该是一双修长美腿的位置,是一条粗壮无比的蛇尾!
低调的土褐色蛇尾上头,满是星星点点,形状不甚规则的艳红花纹,蛇尾巴尖上还有一圈银色的环形痕迹。
这就多多少少有些震慑人心了。
躲在连靳身后,她心有余悸地又探出头去望了望。
那女子明明未动,蛇尾却在缓缓游动,掠过地面时,发出粗粝的磨砂声,听着叫人脊背生寒。
浦阳抖了抖,又缩回头去。
若她猜的不错,那位,想必就是魇兽了。
连靳一开口,便印证了她的猜想。
“魇兽,你如今莫不是老糊涂了,竟还敢将本君困入幻境。”
他的语气很淡然,像是在与人闲话。
不过整日与他周旋的浦阳知晓,他这样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气得恨不得当场掐死对方了。
幸而魇兽也是个极擅察言观色的,她讪讪笑了几声,娇声道:“战神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今日这一遭,只是意外罢了。”
魇兽的声音媚软得似能掐出水来,浦阳于是忍不住又把她望了一望。
明明她刚出幻境时,这魇兽对她那叫一个凶巴巴,如今当着连靳面,姿态倒放得如此低了。
浦阳叹了口气,武力值高就是好,到哪都不怕人欺负哎。
连靳朝她伸出手,略有不耐,“莫要废话,把东西拿来。”
魇兽面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旋即笑得更柔,“不知战神大人说的,是何物啊?”
“洗灵草。”
“哈哈,战神大人真会说笑,洗灵草这样级别的仙草,我这里怎么会有?”魇兽笑颜如花地指了指她身后那片凝露草,“这里只有这些凝露草,战神若不嫌弃,我愿双手奉上”
浦阳一听,乐坏了。
战神大人真是顶顶好的一个活招牌,手都不用动,人家就愿意把凝露草交出来。
许是她将“垂涎欲滴”这四个字表现得太过生动,正与魇兽对质的连靳腾出一点时间,侧头瞪了她一眼。
吓得她赶紧低下头,藏起难以控制的面部表情。
“凝露草本君自会采摘,洗灵草,本君也要。”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含了威胁,“方才之事,是不是意外,你心中有数,本君要不要计较,全看你一念之间。”
俗话说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但战神能。
魇兽皱着眉头,轻咬了一下嘴唇,似有些犹豫。
连靳又凉凉补上一句,“你若执意不肯给,本君也可以踏碎你这破地方,再自己拿。”
魇兽微垂着头沉思片刻,复又笑起来,“神君言重了,怎能劳您亲自动手?”
她从怀中掏出了个东西,浦阳探头看去,瞧见了一棵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小草。
连靳虚虚一抓,那株小草便落入了他掌心。
魇兽强颜欢笑地看着他把洗灵草收进了储物戒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常,“既然神君已拿到想要的东西,不若我送您二位出这结界如何?”
“不急。”连靳回头瞥了浦阳一眼,朝凝露草田扬了扬下巴,“去吧。”
好耶!
修为!我来了!
浦阳喜滋滋地朝那大片的凝露草奔过去,奔到一半,她又掉头回来了,“师傅,你有没有袋子?”
立在对面的魇兽,看着连靳伸出手,掌心是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方块。
她长舒了一口气,这袋子估摸着展开来也不会有多大,幸好幸好。
下一刻,他那徒弟把袋子展开,再展开,还在展开,连续展了十几次以后,那掌心大小的小袋子…变成了麻袋。
魇兽险些心脏骤停。
她眼睁睁看着战神那徒弟手拿麻袋,兴冲冲地朝凝露草田跑去,路过她身边时,还笑嘻嘻地对她说:“多谢魇兽前辈慷慨赠草。”
魇兽深吸几口气,勉强忍住了一脚将她踢飞的冲动,抽搐着嘴角对她笑了笑。
浦阳喜滋滋地摘呀摘摘呀摘,她似乎已经能畅想到有朝一日,她修为精进,化身大能的那一日,虐遍修真界的光荣场面了。
就这么幻想着未来,她越摘越起劲,越摘越起劲,直到她发现麻袋实在是塞不进去了,才被迫停下来。
浦阳试图把鼓鼓囊囊的麻袋甩到背上背起来,可麻袋实在太大了,竖着放起来估计比她还要高上许多,尝试几次后,她果断放弃了。
还是拖着走吧。
魇兽站在原地,努力维持着面部表情,脸都快笑僵了。
她的凝露草田呀,活生生秃了大半…
原本绿油油的呀,活生生变成土色…
战神那小徒弟费力地拖着麻袋,吭哧吭哧地走过了她面前,把她一颗心碾得稀碎。
连靳把那满满一麻袋的凝露草收进了储物戒指,又看了看剩下的凝露草,问道:“还摘吗?”
魇兽:听听这说得是人话?求求您二位做个人吧!
浦阳看了看魇兽,魇兽勉强弯起唇角,极其僵硬地对她笑了笑。
她又扭头瞧了瞧还剩一小半的凝露草田,说实话,她也不是不想摘。
但…魇兽那条蛇尾,摆动的频率,活像触了电,她若再去摘,委实过分了些。
“还是算了吧。”
魇兽挥着小手绢送走了两尊大佛。
看着秃了一大半的凝露草田,她的心在滴血。
焦虑地围着光秃秃的地面转了几圈,魇兽叹了口气,悻悻嘟囔一句:“还是去看看还困在幻境里的另外两人,有没有像这两尊大佛一样惹不起的吧。”
说罢,她便摆动着蛇尾,朝结界的另一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