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仙仙照例一大早就来了浦阳住处,毫不客气地闯进她房间拉她起床,“快走快走,听说青禾昨儿连夜搬家了,我们去寻一寻搬到何处去了!”
青禾,就是鸟仙的芳名。
“仙仙姐姐莫急。”浦阳打着呵欠坐起来,“左右这五百年来,她们一家搬了上百次家,次次被你寻到,晚些去寻也无妨。”
浦阳梳整过,先下手为强,按住了正打算拉她往外跑的仙仙,“仙仙姐姐,其实我今日,有事想请你帮忙。”
“何事?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我昨日走小路回来时,恰巧碰见了苍梧神君。”
“这倒是稀奇。”仙仙随手捡了桌上的葡萄塞进嘴里,“他嫌弃那小路杂草丛生,向来是不肯走的。”
“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我瞧见他捧着个小丹炉…”
“等等。”仙仙打断她,比划了手掌那么大的一个形状,“可是这么大,金色的,镂空雕花的丹炉?”
浦阳回忆了一下,点点头,“差不多吧。”
仙仙不再抓葡萄吃,她微低下头,沉默了片刻。
浦阳又想起昨日苍梧神君把丹炉藏进袖子的举动。
一涉及到丹炉,这一个两个的表现得都如奇怪,那巴掌大的丹炉…想必是挺值钱吧。
不行不行跑题了。
浦阳摆摆手,“哎呀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昨日眼神飘忽,眼珠乱转,显然是不大舒服,仙仙姐姐,你帮他瞧瞧眼睛可好?”
仙仙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好,我这就去,你且在这等我吧。”
仙仙寻苍梧去了。
浦阳心头一块大石落地。
自来了天界,日日陪着仙仙胡闹,今日终于能得一时半刻清闲,自然要睡个回笼觉。
浦阳趴在床上,很快就会上了周公。
……
太上老君殿。
苍梧与连靳并肩立在炼丹房门口。
连靳一如往常,面色淡然,未见波澜。
苍梧则满脸焦急,目光恨不得钉死在那紧闭的门板上,不时还在门前转上几圈。
“喂,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姑奶奶!”
仙仙一出声,把苍梧吓了一跳。
他僵硬了一瞬,收敛了面上的焦虑,转过头来,讪笑道:“怎么会?我们哪敢有什么事瞒着您老人家!”
“没有啊…”仙仙拉了个长音,冷笑一声,“那你取金转炉,又是准备做什么!”
苍梧默了默,扭头看了不发一言的连靳一眼,小心翼翼商量道:“要不,你来跟她讲?”
仙仙几步冲到跟前,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少废话!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苍梧吃痛地“哎呀哎呀”叫了几声,一双眼睛依然瞟着连靳,“姑奶奶,快放手快放手!”
“放开他吧。”
闹了半晌,连靳终于悠悠开了口,“不过就是太上老君那丹炉炼不化这醒云玉罢了。”
仙仙松了手,还不忘瞪了苍梧一眼,抱怨道:“那你不早说!”
苍梧捂着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委屈巴巴地躲到一旁,“战神大人不许我说,我哪里敢说…”
仙仙往丹房内张望了一眼,“用这金转炉,效果如何?”
“还不清楚。”苍梧揉着耳朵,“太上老君在里头呆了一整夜,还没出来呢。”
仙仙咬牙切齿,“这老头越来越不顶用,等他出来我非揪干净他的胡子!”
说话间,丹房内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房门,被炸开了。
太上老君被丹炉炸开的飞灰呛得咳嗽不止,他扶着门框,缓缓踱了出来。
太上老君,今年十万五千岁整。
平日里,他穿一身白袍,头上顶着白发,下巴上挂着白胡须,整个一仙气飘飘,仙风道骨的上神模样。
此时,出现在三人面前的太上老君。
衣衫褴褛,一身黑灰,头顶上还直冒黑烟。
他抬起左手,手指间捏着一方小小的丹炉,乌漆嘛黑,干瘪瘪的,根据上面的镂空雕花,隐约辨认得出,那大约是昨日还金光闪闪的金转炉。
他抬起右手,摊开掌心,上头躺着一块玉,白胖胖,圆滚滚,完整无缺。
毫无疑问,是醒云玉。
他面色沧桑,嗓音沙哑,“失败了。”
他看上去,要多惨,有多惨。
仙仙默了默,没好意思上前质问他。
四人相对无言,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半晌,连靳开了口,“敢问老君,失败的…原因为何?”
太上老君长叹一口气,连形象都未曾顾及,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要说失败的原因,并不算复杂。
这醒云玉是用来压制煞气的,属于极阳之物,而天界的各式丹炉,日日受仙气熏陶,也含着不少阳气。
用丹炉炼化天材地宝,讲究一个阴阳调和,两个极阳之物,自然难以相容,两相排斥之下,炼废了无数个丹炉。
这金转炉曾是太上老君最喜欢的一个丹炉,它数百年前曾被魔界偷过一回。
虽后来寻了回来,也是沾上了不少魔气,炼出来的丹药也掺杂了些许魔气,自那以后,便闲置了下来。
直到昨日,太上老君又想起这个丹炉,它沾了魔气,便是沾上了阴寒之力,兴许可以炼化醒云玉。
今日一试,还是不行。
它蕴含的魔气,不够充足。
“也就是说,天界没有办法炼化这醒云玉?”仙仙急急问道,“那怎么办才好?”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面前这三个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连靳面色依旧如常,苍梧虽忧虑,但却没怎么诧异。
“你们,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太上老君缓缓开口,“而今,也只有请战神大人冒险去一趟魔界,抢那魔神鼎来炼化这玉了。”
“什么!”仙仙瞪大了眼睛,“抢魔神鼎,你说得倒容易,那可是魔族圣物,哪儿那么好抢!这糟老头子坏得很,连靳你可别听他的!”
“好。”连靳完全无视了仙仙,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明日一早,我便出发去魔界。”
……
浦阳向来知道连靳有病,尤其是今日,他病情突然加重,俨然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了!
她在房中睡了一整日,心情非常爽快。
可惜的是,这份爽快只维持到连靳回来。
这十日来,连靳每日踏着朝阳离去,踩着夜露归来,日日忙得脚不沾地。
她能够整日跟着仙仙鬼混,也是得益于此。
但今日不同。
今日他一回来,就把她从房间里提了出去。
先是一顿说教,诸如“自从来了天界你就开始偷懒”“整整十日未修炼了”“刚刚筑基期的修为为何还不好好努力”云云。
说教完,又丢给她一本剑谱,令她去院子外头的竹林旁边练剑。
浦阳老老实实地去了。
他监工似的坐在一旁,还是不满意。
一会儿说她练得敷衍,一会儿说她动作不到位,一会儿又说她天资太差。
险些把浦阳气死。
可是没办法,她打不过他,也不敢反驳,只能带着一肚子气,练到了丑时。
哦,也就是后半夜一点。
连靳终于一挥衣袖,“今日便练到这里,你回去吧。”
他这句话有歧义。
要知道,后半夜一点,这个时辰很妙,你可以说它是前一日的后半夜,把它算到前一日去,但准确来讲,它是新一天的开头。
那么连靳口中的“今日”练到这里,说得到底是哪一日,就很值得一问。
浦阳擦了擦满头的汗,正欲开口问他,便见他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看地面。
嗯,很恐怖。
算了,什么也别问了,她还是认命,做个乖徒儿吧。
手酸得要命,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了,浦阳趴在床上,倒头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