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屋,碎成了一片一片。
浦阳和冯梓立在一片废墟之中,半晌,才呆滞地抬起头。
上头,是一道悬空而立的欣长人影,一袭赤红色衣衫随风飘扬,再往上,衣衫的主人眉头紧锁,冷冽的目光中盛满怒意。
他张了张嘴,语气冰凉彻骨:“你为什么在这里。”
听啊,这清冽悦耳的声音,像不像她的送葬曲!浦阳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旁边人的胳膊。
还是冯梓反应快些,一把拉住她伸过来的手,带着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连长老息怒,浦阳师妹也是十分后悔,自觉无言回去见你,所以才来这里,央求我送她回去,还请连长老看在师妹知错能改的份上,莫要生气啊!”
连靳眯了眯眼睛,“哦?是吗?”
冯梓十分肯定:“弟子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分欺瞒!”
连靳看向浦阳,“她说的,是真的?”
浦阳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师傅,我真的知道错了!”
连靳心情似有好转,冷哼一声,飞身而下,一把抓住了浦阳的衣领,提小鸡一样把她整个提了起来,朝他的住处飞去。
浦阳挣扎着朝冯梓比手势,试图提醒她别忘了去送菜籽和鸡鸭。
她努力张开双臂,比出麻袋的形状。
看见了吗?鸡崽鸭崽,要用麻袋装!
冯梓看着悬在半空中不停扑腾着朝她比比划划的浦阳,试图领会她的意思。
仔细看了半晌,她明白了。
浦阳的意思是,纸钱,要烧那么厚一沓!
这点要求,她还是做得到的。
于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见她点头,浦阳终于放心了。
半空中的人,和站在地面的人,相视一笑。
半空中的人很欣慰,已经开始期待每天能吃上新鲜鸡蛋,新鲜鸡鸭的日子。
地面上的人暗暗发誓:放心吧勇子哥,明年的今日,我一定给你烧厚厚一沓纸钱,不会让你在那边受苦的!
……
浦阳被抓回去以后,又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了连靳为人之狗。
他明明天生神体,根本不需要吃饭。
但他“惩罚”浦阳偷了他的法器偷跑下去的方式,竟然是让她服侍他吃饭!
吃饭就吃饭吧,他居然还专程让弟子送来了七七四十九道菜!
菜多也就算了,居然还道道都是她爱吃的!
浦阳看着弟子一道一道地把冒着热气的饭菜摆上桌,烧鸡,野兔,银鱼,软炸里脊,麻酥油卷,锅烧海参,樱桃肉……
美食们排着队地从她跟前溜走。
连靳举着一双筷子,皇帝派头十足,还专门让浦阳给他布菜。
一会夹块肉,一会吃口青菜,真真是享受至极,看得浦阳的眼泪忍不住从嘴角流出来。
她看着摆了满满两大桌的菜,咽了口口水,谴责道:“师,师傅,浪费可耻,你若吃不完,不如……”
连靳斜她一眼,“谁说我吃不完?”
浦阳干巴巴地笑了几声,“师傅真会开玩笑,这些菜够几十个人吃了,你这么瘦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连靳不置可否地挑挑眉,“若我吃不完,剩下的就给你好了。”
“多谢师傅!”
浦阳嘴角挂着泪水,眼巴巴地等。
她向来是晓得连靳狗的,但她不晓得,连靳居然这么狗。
他真的把所有东西全都吃完了!
看着满满两大桌的空盘子,浦阳目瞪口呆,不不不,不对,这不是狗,这是猪吧!
连靳朝她伸出手,极其自然地使唤她,“手帕。”
浦阳机械地掏出手帕,递了过去,他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去洗碗吧。”
“什,什么?”浦阳一怔。
一旁等候的小弟子听了他的话也是十分惶恐,“浦阳公主千金之躯,怎好做此等粗活,弟子来做就好了!”
连靳随手把手帕一扔,慢悠悠道:“我告诉过你,要学会御剑才能下去,你偏偏不听话,还敢偷了我的法器,偷跑下去。”他伸手指指桌上足足四十九个空碗碟,“这些,是给你的惩罚。”
他又瞥一眼呆立在一边的小弟子,“你今日就先回吧,明日一早再来把碗碟取回去。”
说罢,他一甩衣袖,大摇大摆地回了房间,小弟子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也走了,偌大的殿中,徒留浦阳一人,面对高高一摞碗碟。
打又打不过,跑又不敢跑,她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做一台没有感情的洗澡机器。
从人约黄昏后,洗到月上柳梢头,终于把所有的碗都洗得干干净净。
浦阳揉着酸痛的腰,感叹自己悲惨的穿书经历。
她好歹也是穿成了个十分受宠的公主,身份那是极其有排面,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公主居然也要洗碗。
“哎…饭也没得吃,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浦阳看着泡得抽抽巴巴的手指头,嘀咕了一句。
月黑风高夜,肚子咕咕叫时。
浦阳愤恨地咬着被角,她只想问一句:连靳你睡了吗?
她饿得睡不着啊!
此时此刻,连靳的确也没有睡。
不止没睡,他的房间,还来了客人。
一身洁白衣袍的苍梧连门也没敲,直接推开门,大摇大摆的踏进了连靳的房间。
连靳负手立在窗边,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苍梧有点好奇地走过去,把头伸出去,顺着他的视线张望几眼,除了一处已经熄了灯,乌漆嘛黑的小屋,什么也没见着。
“随便看看。”连靳毫无征兆,“啪”的一声关上了窗子,差点夹住了苍梧的脑袋。
苍梧摸着脖颈,不满地嘟囔:“干嘛呀,你想谋杀我啊!”
连靳斜他一眼,“被破木窗夹一下就会死的话,你干脆弃了这神体,重新投胎去吧。”
“不是。”苍梧拧眉,挑剔地看了一眼木窗,“你这窗子太脏,碰到会把我恶心死的!”
连靳:“……”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顶着连靳充满杀气的眼神,苍梧掏出帕子,把椅子上上下下都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这才坐下来嘿嘿一笑:“不闹了,我是来给你送丹药的。”
他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抛给连靳,随口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宝骏山啊?”
连靳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朝窗口处瞟了一眼,“再过一段时间。”
苍梧狐疑地指了指窗外,“对面那间房间,住了谁?”
“与你何干。”连靳斜他一眼,“东西送到了就快回去!”
过河拆桥的东西!
苍梧哼一声,“这里这么脏,你要留我我还不在这呆呢!”
出了门,苍梧又看了那处乌漆嘛黑的小屋一眼。
按照这位爷的性格,那屋里头住的,八成是哪个武艺高强,可以和他切磋的修士吧。
小屋里,“武艺高强”的浦阳痛苦难耐地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