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阳跟在连靳后头,一路走,一路吵。
她说得口干舌燥,他回得游刃有余。
连靳突然停住脚步时,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的浦阳险些撞到他背上,勉强刹住了脚步,不满道:“你干嘛?”
他站定在街旁卖花灯的小摊面前驻足不前。
小贩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凑过来,吆喝道:“这位公子,挑个花灯送你娘子啊!”
连靳不置可否地微微挑眉。
浦阳从他背后走出来,正欲辩驳,他便抬手指了一个花灯,“就要那个。”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是一只小兔子形状的花灯,雪白的兔子娇小可爱。
“好嘞!”
小贩动作麻利,抬手就去抓那只花灯,刚摸到边,连靳侧目看了浦阳一眼,换了目标,移动手指,转而指向另一只花灯,道:“还是给我那个吧。”
一只乌漆嘛黑的熊形花灯被塞进了浦阳手里。
浦阳与那只憨态可掬的熊相对无言,连靳看看花灯,又看看她,似乎很满意。
她试图把花灯塞回去,“我不要!”
连靳言简意赅道:“不行。”
这几日她能如此长久的与连靳闹别扭,说是因为她太过生气,倒不如说是因为他这几日格外宽松。
即使斗嘴的时候还是会冷嘲热讽,但浦阳观察他那么久也不是白观察的,只消看一眼,她就知道他的真实态度,自然也知道如果现在她不肯拿着这只黑黢黢的熊形花灯,他大概率是会生气的。
她本质上还是个怂的,见势不妙,立刻妥协,安安分分地提了花灯跟在他后头。
南岳国的秋季灯会其实有些无聊,初看灯海绵延的景象的确惊艳,看久了也不过就是那些节目,卖花灯,猜灯谜,实在没什么新意。
百无聊赖间浦阳回头看了看冯梓,她倒是兴致勃勃,一会指着花灯问梁钧好不好看,一会望着灯谜要和梁钧一起猜。
梁钧每次都面露不耐,然后老老实实跟过去。
一行人倒也达成了微妙的平衡,除了莫颜兮。
她面色阴沉地跟在后头,不时看冯梓几眼,目光中半是不甘半是愤恨。
这一点上,浦阳很是佩服冯梓,竟能做到彻彻底底忽视对方,一心只攻略梁钧。
正看得起劲,膝盖冷不防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软软的,撞得并不疼。
浦阳回过头来,面前多了个坐在地上的孩子,那孩子约摸七八岁,他低着头,双手杵在地面。
原来是个孩子,难怪撞上去软绵绵的。
连靳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站在跟前,对那孩子道:“起来。”
他的语气是一惯的冰冷,把那年岁不大的孩子吓得将头埋得更低,身子颤抖起来。
浦阳慌忙把花灯塞进连靳手里,蹲下来安慰那孩子,“小朋友,你没事吧?”
孩子轻轻摇了摇头。
四周人潮熙熙攘攘,没见有谁急着来扶这孩子,浦阳担心这是个迷路的孩子,便问道:“小朋友,你跟谁一起来的?你爹娘呢?”
孩子又是轻轻摇头,不抬头也不说话。
磨蹭间落在后头的梁钧三人也跟了上来,问道:“这孩子是?”
浦阳道:“我刚才不小心把他撞倒了,他似乎受了点惊吓。”
说到“惊吓”,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连靳,对方一脸淡然,丝毫没有吓到小朋友的愧疚。
梁钧也是个不会哄孩子的,试探性地问了几句,孩子都以摇头做回应。
冯梓蹲在浦阳身边,放柔了声音问道:“小朋友,你怎么不抬头呀?”
孩子微微抬了一点头,张了张嘴,声音细如蚊蝇。
灯会吵闹,浦阳往他跟前凑了凑,勉强听清他说的话。
“你,你是…樱樱吗?”
会叫她“樱樱”的,只有一个人。
浦阳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嗓子道:“连,连胜?”
听到这个名字,连靳立刻皱了眉头,面上显出几分戾色。
孩子瑟缩着抬起头,露出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一双黑瞳亮得像玻璃珠。
他小声道:“你真的是樱樱?”
冯梓和梁钧不知浦阳去过魔界的事情,此刻都是一脸茫然。
冯梓问道:“樱樱是谁?连胜又是谁?”
浦阳试图给她解释:“我长话短说,呃…但这事说来话长。”
实在不知道怎么在几句话之内解释清楚整件事,浦阳放弃解释来龙去脉,压低了声音道:“我一时半会实在说不清楚情况,总之,这个孩子,是那魔界少主的弟弟。”
“什么!”
梁钧先连靳一步爆起,一把拉起连胜。
街上人太多,有些事情不方便问,他犹豫了一下,提着连胜便走进了一旁的胡同。
浦阳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急道:“梁师兄你别激动啊,这孩子没做过坏事的!”
梁钧提着连胜后衣领把他提起来,小小的孩子缩成一团,紧紧咬着嘴唇,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睛里不断流出,在脏兮兮的脸颊上划出道道泪痕。
浦阳生怕他一掌拍死连胜,劝道:“师兄,你先把他放下来,他心思单纯,还是个孩子,跟他哥哥一点也不一样的。”
梁钧终于松开连胜,厉声问道:“你是怎么从魔界出来的!”
连胜扑进浦阳怀里,闻言瑟缩着指了指黑漆漆的胡同里头,小声道:“里,里面有传送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