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连靳院子里住了月余,一日清晨,太上老君来了。
他站在仙草跟前,笑眯眯地抬手,一下又一下地捋着白胡须,嘴里嘟囔着:“不错不错,真是不错,这些仙草啊,该成熟的都成熟了,马上就可以…嘿嘿嘿…”
还是逃不过被丢进丹炉的命运,浦阳蜷缩着叶子抖啊抖。
连靳从房间出来,慢条斯理道:“不要打它们的主意。”
太上老君笑容僵在脸上,茫然道:“什么意思?仙草本来就是用来炼丹的,大不了老夫炼完丹药送战神大人几颗。”
“不要。”连靳拒绝得斩钉截铁,“仙草给了我就是我的,不许再用来炼丹。”
太上老君苦口婆心地劝:“哎呦战神大人,你就算把这些小仙草都养出人身,它们也是灵力低微,甚至都不如资质最差的小仙童,连给你战神府守门都不够格,估摸也就能做些端茶递水的活,这些你随便施个仙术就解决了,何必要它们来做!”
连靳不理会他,垂眸仔仔细细观察每一株仙草的长势。
他仍然没有什么表情,浦阳从他眼中隐约看出一丝认真。
太上老君见他不答话,急得跺了跺脚,“战神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听到老夫说话!这些仙草只有被炼成丹药才能最大限度发挥作用。”
“哦,我知道了。”连靳蹲下来,伸指拨了拨一株叶片饱满的仙草,“但我偏不要。”
太上老君气结,骂骂咧咧地走了。
连靳拨了一下,觉得叶片手感不错,于是又拨了一下,接连拨了四五下,才起身离去。
因为叶片饱满被战神大人选中的仙草浦阳,被身旁一众仙草羡慕得死去活来,她本人只觉得被拨得头晕眼花,有点难受。
她觉得自己应该生生气,但想到连靳说出“但我偏不要”这几个字时,略有些稚气的表现,再想到这是战神大人第二次保下它们的命,她决定暂且忍了。
谁成想连靳他拨上瘾了,自那以后时不时就要来拨几下。
最初每一次被他拨完,仙草们都要发出好一阵羡慕嫉妒恨的尖叫声,后来次数多了,仙草们也只是酸溜溜的说一句“真好啊”,便算了。
浦阳每次都被拨得晕乎乎的,幸好他不经常回来,大多数时候是清晨临出门前拨几下,考虑到两次救命之恩,她勉强忍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睡得真香,还梦见自己变成了人身,正想确认一下是回了现代,还是作为一棵仙草修成了人身时,头猛地一痛,整个身子晃了晃,从梦中醒了过来。
明月高悬,夜色如水,温温柔柔洒在少年赤红色的衣衫上,他背光蹲在她面前,白净的面颊隐在暗色中,衬得一双黑瞳亮得像天上的星子。
他应当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浦阳并不怎么害怕,满心都是被打扰了睡眠的愤懑。
拨了一下他还没拨够,眼见那根修长的手指朝她伸过来,浦阳忍不住道:“战神大人快住手吧,我都快被你拨晕了。”
她本意是想质问他,却忘了自己如今是棵还未修成人身的仙草,说话奶声奶气,倒像在撒娇。
果然,他虽然停了下来,却是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问道:“仙草,都像你一样娇气吗?”
浦阳想捂脸,但她是株一共只有两片叶子的仙草,都卷起来会显得有点奇怪。
她一本正经道:“是战神大人下手太重。”
幸好他对自己的强悍有比较准确的认知,思索几秒后,他道:“可能吧。”
浦阳刚松了一口气,他又开了口:“可我还是想拨。”
浦阳:“……”
战神大人是位任性的神。
她忍不住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连靳微微挑眉,理直气壮道:“我认为,这该叫坦率。”
浦阳:“……”
抗争无果后,她只得与他商量,“那战神大人,你每次只拨一次,不要拨来拨去拨个没完,好不好?”
连靳看她一眼,不悦道:“你在与我讨价还价?”
“不是的。”浦阳辩解,“我们仙草很脆弱的,拨得次数多了,我的叶片可能会枯萎,我的叶片如果枯萎了,我就会死掉,战神大人也不希望我死掉吧。”
连靳想了想,终于点头同意,“好吧,我每次只拨一下。”
浦阳确认道:“战神大人不会骗我吧?”
“我从不说谎。”
他的确从不说谎,自从答应她以后,真的每次都只拨一下,但这一下的力气使得比以往要重上几分,往往被他拨过一下以后,她就要晕上许久。
这也就算了,往常他都是临出门前的清晨拨,偏偏如今改成了从外面回来时的夜半拨,每每把她拨醒,还要在其他仙草都甜甜酣睡之际,拉着困意缠绵的浦阳聊上几句。
几次三番下来,浦阳整棵草都肉眼可见地憔悴了几分。
连那位只是在连靳不在府邸时来顶几次班的小仙童见了她都道:“咦?你的叶子怎么没有原先饱满好看了?”
浦阳无语凝噎。
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这样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刹那,浦阳愣住了,说是负担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甜蜜?
呃…她只是一株仙草啊…
意识到自己不对劲的那天,浦阳发了整整一日呆,晚上闭着眼睛躺尸许久,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连靳这次出去得格外久,已经有五六日没回来了。
夜里浦阳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察觉到有个黑影靠近了她。
猛地睁开眼睛,连靳修长的手指近在眼前。
他挑眉,问道:“今日还没拨就醒了,怎么?睡得不好?”
浦阳看着他玻璃珠似的眼睛,心中竟觉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几分。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含含糊糊地“唔”了一声。
她想开了,其实仙草也没什么,反正总有一天她会修成人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