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大战持续数月,连靳作为最主要的战力,越来越忙,已经很少有时间回天界了。
这一次他出去得格外久,足足十日没有回来了,出于担心,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仙草浦阳的叶片变得蔫巴巴的。
直到有一天傍晚,他回来了。
他依然穿那身熟悉的红衣,面色苍白,神态有些憔悴,唇边却挂着一抹笑意。
他蹲在仙草们面前,笑得有几分和善,“你们长势很好。”
仙草们很兴奋,争先恐后地对他表达了欢迎,因为这么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战神大人的笑容。
他伸出手,没有来拨浦阳的叶片,而是把手伸入怀中,掏出了一把白莹莹的小药丸。
“这是我找太上老君讨来的丹药,能助你们早日化形,我帮你们埋进土里吧。”
他非常耐心地刨开埋着仙草的土壤,一颗一颗地把丹药放进根茎中央,又重新添上土。
每株仙草都兴高采烈地对他道谢。
轮到浦阳时,她也糯糯地道了声谢。
所有丹药都被埋入土壤后,他笑眯眯道:“乖孩子们,用你们的根茎努力吸收丹药吧。”
仙草们用根须裹住丹药,努力吸收。
浦阳的根茎也在努力,努力地把丹药推得远一点,更远一点。
她觉得眼前这个战神大人有点奇怪。
仙草前面虽然有个仙字,但到底只是一株小草,连化形都做不到,思维更是稚嫩得犹如孩童。
浦阳想要提醒它们不要去吸收丹药,但“战神”就蹲在面前看着它们,唇角带笑,眼睛却犹如深潭,没有一丝温度。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她连提醒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身旁的仙草不停吸收那棵丹药。
他看了一会,笑道:“好孩子,睡一会儿吧,睡醒了就能化形了。”
说罢,他伸手在仙草们上方挥了一下。
困意像一阵浓浓的雾气,将浦阳包裹其中,绵软,却难以抵抗。
再次睁开眼睛,她是被熟悉的力道拨醒的。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时辰,战神蹲在她面前,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满,“今日怎么睡得这么熟?”
还有后半句,他没有说出来。
他拨了三下,这棵小仙草才悠悠醒转。
他从前答应过她,每次只拨一下,今日也是一样,他抬指拨了一下,耐心等了许久,她却没有醒过来。
也许她身体不适,也许她出了什么问题。
绞尽脑汁找出了这两个合理的借口,他心中想着“我只是想叫醒她,帮她检查一下”,又抬指拨了两下。
浦阳睁开眼睛,便用叶子去够他还未收回的手指,“战神大人,你今日傍晚,可回来过?”
连靳蹲在面前,虽然没什么表情,但面色是平静的,她的话打破了这丝平静,他表情变了,蹙眉道:“有谁来过?”
那人果然不是他。
浦阳急得快哭了,“我不知道,那人化作你的样子,给每棵仙草都埋了一颗丹药,还让我们快些把丹药吸收掉。”
他的目光扫在周围看似平静睡着的仙草身上,神色愈发凝重下来。
“你吸收了没有?”
“没有。”浦阳摇着叶子,“我觉得他很奇怪,不像你,就把丹药推开了。”
他轻轻点头,看了看其他仙草,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便拔出一棵仙草,似乎想要观察一下它出了什么问题。
仙草被连根拔出,却没有醒过来,叶片一下也没有动过。
白嫩的根茎中央,能看见一颗缩小了五六倍的丹药,那层白色的外壳已经被吸收掉,露出藏在里面的黑色来。
他想要拿出那颗小小的丹药,但柔软的根茎层层叠叠环绕着丹药,包得很紧,指尖稍微用一点力,根茎似乎就要断掉了。
拿不出丹药,他只好将软塌塌的仙草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外观上没看出什么异常,便试探性地抬指,淡金色的灵力自指尖溢出,缓缓流向仙草。
灵力触到仙草的瞬间,却被弹开,原本安安静静躺在他指间的仙草化作一缕黑色的雾气,瞬间蹿起,顺着抬起的指尖钻进了他的身体。
所有看似平常的仙草都同那株仙草一样,化作缕缕黑雾,顺着他的指尖,额心,脖颈,手腕,丝丝钻进他身体中。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好像只是眨了个眼睛,所有的仙草就全都消失了,它们留下的唯一痕迹,只剩下地面上一个又一个小小的坑洞。
连靳捂住额头,齿间溢出几声压抑不住的低吟,一向挺得笔直的腰脊痛苦地弯了下来。
浦阳看到萦绕在他指尖的黑雾,可那不是没来得及钻进他身体里的,而是从他体内发出的。
那双漆黑如墨,明亮似星的眼瞳变了颜色,隐隐透着渗人的红。
浦阳顾不上害怕,大声喊他:“战神大人!你怎么了!”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我,没事…”
说话间野兽一般的呜咽声从他喉间溢出。
浦阳只是一棵仙草,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扯着嗓子喊人:“来人啊!来人啊!”
喊声引来了一名小仙童,可连靳状况格外吓人,他退出去,哆哆嗦嗦地跑远。
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还领来了太上老君,面无人色的小仙童帮太上老君一起,扶着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连靳进了房间。
浦阳张望了一阵,默默垂下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