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吃了老久,出了笼的崽子们从宁二的男同讲到宁二的破厕所,只要不学习不考试,吃什么说什么都开心。
温衍全程料理了纪如初的吃食,导致这人只要做个动筷子的废物就好了。
尽管吃着清汤寡水,纪如初还是觉着很美味,比大口闷酒大口吃肉时还快活。
大概这就是被人念着被人照顾着的滋味吧。
到晚间十一点多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那雨把宁州所有的灯火都浇暗了,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那雨汇成股从透明的玻璃流下,窗外万物都模糊,只雨声越来越大,听得越来越清晰。
可外边的坏天气丝毫没影响里边的好气氛,除了中途有人几声没被放心上的“下雨了”,大家欢乐声似有盖过雨声之势。
他们说要通宵,明天再在课上睡它个昏天暗地。
温衍则劝他们差不多该回了。
纪如初微信里收到连续几个未接视频电话,吴三海打来的。
她略微诧异,挖人事件后,吴三海斩了和他们一切关系,这样子看也该是撕破脸了。
纪如初没删好友拉黑是因为忘了,可这通夜里的夺命连环call,如何都是不应该的。
很明显就是吴三海有什么事,但既已分道扬镳,他的什么事都同纪如初没关系了不是吗?
纪如初假装没看见,又加入了崽子们的狂欢中。
可没过几分钟,她又拿出手机,切掉一个吴三海正打来的视频,随后给他打了语音通话。
那边很快接了。
纪如初等他说话,那边却迟迟没有声音。
纪如初语气不怎么好:“海子,到底有什么事?”
吴三海声音沙哑:“初姐…你还叫我海子……真好。”
“不说的话我挂了。”她耳边喧闹不已,雨声不显,吴三海那边却听得清晰,滴滴水都落得清脆,形成条水沟,同冰冷的电话一起,隔开了他们的情谊,隔了那些义薄云天的岁月。
“初姐……别挂。”吴三海的声音疲惫而带着哀求:“我在医院……你能过来一趟吗?”
纪如初皱眉:“医院?你出什么事了?”
吴三海发出一声疲惫的笑:“不是我……是我妈…她肝癌晚期…今天状态不太好,快要送去抢救了。”
“可能……过不了今晚了。她想见你一面……你知道的,当年你救过她,她一直念着你呢。”
那边吴三海蹲在宁州医院的大门前,手里提着热粥,望着楼上微弱的白光。
明知阿妈吃不了东西,但他饿到不行去找垫肚子的东西时,还是下意识给阿妈买了一份。
吴三海回想着她那句带着担忧的“你出什么事了”,眼睛仿佛也被这雨天征服了,蒸汽氤氲的,随时要凝结成水滴落下来。
他把阿妈还清醒时录的视频发出去给她,阿妈孤苦无依一辈子,这些年常念的一个名字就是阿初,说这是个面冷心热、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他对她说的都是真的,可他又多希望她,不要来。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有任何余地的话。
“什么?你妈她怎么突然就得肝癌了?”纪如初的反应证明她是不知道的。
“你等等,我马上过去。”
纪如初起身就要往外跑,温衍这时正好去了洗手间不在,他若在肯定不让她去,这样倒少了一番纠缠。
这雨下得突然,她没带伞,一时也想不起去前台借,便这么跑入了雨中,在马路上跌跌撞撞地拦的士。
的士在雨中也行迹匆匆,她拦了好几辆,才拦得辆空车。
“师傅,宁州医院,尽量快点谢谢。”
师傅见她一个慌里慌张的姑娘,淋得浑身湿透的,便问两句,顺便关怀关怀,但这一路她什么都没听进去。
吴三海回去看了母亲一趟,又到医院门口接她。
“初姐……”他远远见她这副样子,忙打伞迎过去,伞覆在她头顶,而纪如初已被雨浇得双眼模糊到看不清东西了。
“怎么也不打个伞过来…”
纪如初抹抹脸上的水往医院里走:“来得急没带……你妈在哪,快带我去看吧。”
“……好。”吴三海护着她走,伞小,容不下两个人。雨愈下愈大,她来时淋得狼狈不已,现在吴三海却不再让她淋一滴,自己侧身和后背的衣服被水打湿得不成样子。
可她已受透了雨水的冷,这迟来的伞,又有什么用呢?
正如他现今的处境,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们在ICU外边等了好久,等到那雨停了又下,中间纪如初手机没电了,她没注意到,自然也不知道温衍给她发了百来条的微信,打了几十个电话。
终于,吴母抢救完成,危险的情况基本稳定了,又捡回了一段时间的命。
但她还处于昏迷状态,自然是见不到想见的纪如初的。
“你妈情况稳定了就好,我还有课,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她。”纪如初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没电,已经失联了。
怕温衍担心,便准备离开。
“初姐。”吴三海先是准她离开,转而却走上前,在她鼻息间挥了几下,然后她整个人软下来,丝毫没有力气。
“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