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终决定……”班主任说到这儿，望着那张精致却有些苍白的脸，竟有些迟疑了：“纪如初，学校这边是劝你退学。”
一个一直把“我不是好东西”，目空一切学校规章纪律，脸上永远写着无所谓的人，面对若干黑压压的领导老师，目光太无力：
“为什么？因为霸凌那事，还是被囚禁那事？”
平日一向咄咄逼人的坏学生，一朝锋芒尽敛，也让人有些不知所措，领导们交换着眼神，空气里都是机锋。
班主任原本计算好的威严神态摆不出来了，尽量稳声道：“不全是那两件事。”
“你一向迟到、早退、打架斗殴……多方积累下来，严重违反中学生日常行为守则和规范。已没了个高中生该有的样子，所以……”
纪如初无话可说，班主任嘴里的事实，她总不能用“十八线小城，中考三百多分就能考上的宁二，太多这种‘没高中生样子’的混子，劝退我怎么不先劝退他们”来反驳吧？
毕竟比谁优秀光荣，比谁更差就太埋汰了。
“好。”她最终也没对学校这个在宁州不痛不痒的理由提出异议，苍凉的眼神却看得一溜儿领导老师发毛。
一位不大知情的老师见她这副模样，多少有些心酸，叹气道：“早知如此，以前怎么不珍惜在学校的日子，好好待好好学呢…”
纪如初默默退出了校长办公室。
班主任喊住她：“纪如初，你回去收拾下东西吧。”
她位置除了一堆崭新的书啥都没有，班主任也不知道自己这最后是怎么了。
纪如初停住脚步，但没有转头：“没什么好收拾的，算了。”
“回去吧，看看同学们也好。”说完这话班主任自己也觉着荒唐，一向独来独往的纪如初，在班里哪有什么可以联络感情的同学呢？
只是她和老师间剑拔弩张惯了，一朝不找茬不挑事，班主任不习惯，心里又知道她被劝退的真实原因，下意识想减轻负罪感罢了。
哪知纪如初竟回了个“好”，然后折了方向。
半个月她一直各个儿子家到处混，忙着帮林恺的迪厅开业、经营奔波，没见过温衍，自然也不知道温衍曾跑她家跑了几回。
班上还在上课，虽与课堂无关的声音无关的动作纷繁，但总归还是存几分课堂的秩序，不如下课那般闹哄。
她悄悄地从后门进去，走到自己位置前蹲下，漫不经心地收拾起自己那几本书。
温衍自她进门起便注意到了，本以为人是回来上课，但她整理东西的时候就觉着不对劲。
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正欲去问，对方反而看向他，悄声道：
“我回来看看你，走了。”
纪如初说这话的时候，弯着腰抱着摞书，抬脸望着他的时候目光有些无名的温柔，眉梢含着些清茶般的笑，淡而微苦。
她折身离开，温衍倏地从凳子上站起来，凳脚划地板的声音尖利刺耳，他追上，下课铃此时正好响。
纪如初看着被温衍攥住的手腕，故作云淡风轻解释道：“我被劝退了。”
“现在要回去享受昼夜不分、醉生梦死的快活时光了……温衍，你放手。”
此时花锦言也追了上来，而后好几个三十三的学生都追了上来。
温衍却拉着她往校长办公室狂奔，她怀里的书散了满地，花锦言紧跟其后，其余有几个人不明就里但下意识也想跟着。
大概是那日撞开木门那一刹那看到的纪如初狼狈虚弱，而旁人说的欺凌他们又没经历过，所以动了恻隐之心吧。
“温衍，你干嘛？”纪如初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语气虽抗拒，心里虽知道不可能，但还是随着他一路跑到了校长办公室。
那屋子比纪如初来时空旷了许多，只坐着校长、副校长两人。
副校长认得她，不悦道：“纪如初同学，你还有什么事吗？”
校长亦眉头紧拧。
纪如初看不得他们这副高高在上的上等人模样，心想反正是编外人员了，也没啥好顾忌，又不想连累温衍他们，就想皮一下来句阴阳怪气的“我要走了非常舍不得校长来跟您道别”，来恶心一下校长。
但甜妹把她台词时间抢了。
“校长先生，我觉得学校做出开除纪如初的行为，十分欠妥！”
“这位同学，你别来瞎捣乱！”在场学生副校长只认识纪如初，前脚被劝退，后脚就一堆学生过来，心里便把他们定义为了和纪如初一样的货色。
校长倒是认识带头的三个，转向花锦言时语气很和蔼：“锦言啊，我理解你不舍得同学的心情，但学校做这个决定，是有自己理由的……”
在场学生哗然：虽然经纪如初被绑一事后，大家都知道花锦言父亲在政/府机关任职，但校长这态度也太那啥了吧！
“什么理由？理由就是学校不想得罪当市教育局副局长的楚舟父亲吧？真是合情合理呢！”花锦言一张娃娃脸让她的严肃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但也是这种柔和格外讽刺。
“锦言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校长想着浸淫于高门中的姑娘，是会把那些潜规则烂熟于心的，谁料她会这么把真相直愣愣地讲出来，不留丝毫情面。
“您想我怎么说话？”花锦言对校长的不悦视若无睹：“若是按您劝退初初那理由，宁二起码上百人都不配再待学校里。”
语毕，她甩出份表格：“那请您先把名单上这些同学也劝退了先。”
“还有楚舟，他都绑架人被拘留了，为什么还能好好躺在一班的名单中？”
“楚舟他……”校长没想到她有备而来，眼看脸面挂不住，只好连忙找补：“纪如初情况不一样，受她霸凌者逾百人，还有绑架案……桩桩件件，对我们学校产生的不良影响不容忽视！”
“那敢问校长，所谓百人在哪？”温衍站出来，几乎是一字一顿道。
“如果是凭网上那帖子，这些日子我找到三十个受害者中，十九人说上边消息不实。而且，楚舟发造谣的帖子和煽风点火鼓动游 行，学校都视而不见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