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面带歉意，连声道歉后跑开了。
没一会儿那让他们顶了这么久包的男生回来了，解释说自己中途又有些事才耽搁了，表示诚挚的歉意并要请他们吃饭。
人家诚意满满，他们发传单发得也还算开心，便不好意思再责怪，还美滋滋蹭了顿晚饭。
两人对着月光吃饭饮茶，天上星子尽数落入恋人的眼睛，而后他们又有些别扭地牵起手，步步落在方格子人行道上，两边灯华璀璨，人流喧声，世间繁华美好都被安置在此刻。
想起今日乃至往前推一些的种种占有欲和吃醋，一些她以前觉着从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欢欣雀跃，纪如初才明白，所有动了心的恋爱，都会难免落入俗套。
她挂了程远江打来的视频电话，用文字简单回复了对他祝福的感谢。
“姐姐是不方便吗？”
“嗯，和男朋友在一起。”
“好叭，那等姐姐有空吧，生日最后几个小时了，姐姐要开开心心度过呀。”
“好。你也是。”
除却高小英那边的小插曲，纪如初对自己这个成年的生日，总体还算满意，主要是男朋友太好亲了。
明明很害羞还保持一脸淡定的老干部，嘴上说着不要却任她宰割的小可爱，谁不心动呢？
第二日是作文比赛的正式决赛，这劳什子“金秋杯”的创始人，约莫是个把娱乐圈玩明白了的。
这决赛的形式竟然是选手们排在一起，面前放着个按钮，出题人给他们出题作一段文，谁写好的按按钮抢答，再把自己文章呈上去头大屏幕上，让评委们打分。
总共十道题，每一题限三位抢答选手，打分采取平均分制，分数可累加，最终按总分多少排名次。
而题的形式也多样，有听对话的、听音乐的、给关键词的……总之花里胡哨，势要把学生往死里整。
纪如初小地方来的，写惯了中规中矩的作文，能杀进半决赛已是本人善于灵活变通的结果，这决赛，形式上和内容上都扑朔迷离，还有抢答名额限制的“内卷”，着实有些吃不消。
便也顾不得什么思想深刻，文笔犀利了，脑洞开到哪就算哪，写完抢了再说。
比如某道题，出题人给大家看了个一只很漂亮、看着就娇生惯养的猫，在破烂的屋子里啃泔水的短视频，让大家据此发挥。
纪如初贯彻速度至上的原则，写完一段狗爬字就用力锤那按钮，堪堪赶上了第三个名额。
前边一男一女约莫是广城本地人，一口普通话流利标准，不知道怎么说，但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和纪如初的区别。
可能大家都急眼了，他们想表达的竟有七分相似，是很容易想到的，世事遭遇与沦落。
“人类是高等动物，那么动物的经历某些程度上也可以反映人类现实，就像这只漂亮得与周遭破败环境格格不入的猫，他可能像很多生于贫苦的人，中途风生水起抱了金钥匙，最终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引申一下，泔水也好，一场空也好，不过是你我的归尘之归宿罢了。”
评委们鼓起掌，给他们都打了个中等偏上的分数。
在看他们的文段，听他们的解释时，纪如初原本的思想又丰富了些。待评委审阅完毕，听她分享想法时，她缓缓开口：
“我也是以动物比人，但如各位老师所见，我和前两位同学的想法都不太一样。”
“哲人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如果那呈现出来的泔水其实是珍馐玉饶，亦或是那只看着漂亮的猫其实面目狰狞呢？望文生义一下西方哲人的‘存在即合理’，既然这只好看的猫在吃泔水，可不可能是，它原本卑劣如斯，只配吃泔水，但幻想自己与周遭不同，或者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即便吃着美味佳肴，尝出的也是泔水的味道呢？”
纪如初一字一顿念出这些话时，目光平静又冷漠，至语毕，全场寂然无声。
过了须臾，评委们七零八落的掌声才响起，而后越来越响，越来越齐。
一位慈眉善目的评委道：“这位同学的角度很新奇，文辞犀利，我看了都眼睛一刺痛啊！”
从容优雅的女评委道：“姑娘，你的文字和你的眼神都告诉了我，你是个有故事的人。今天老师从你这儿看到了血淋淋的表里不一，然后老师希望，你以后都可以表里如一，如一的快乐。”
“另外补充一点，‘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出自宋代禅宗大师青原行思。后边黑格尔的这句‘存在即合理’，意思是‘凡是合乎理性的东西都是现实的，凡是现实的东西都是合乎理性的’，限定词在理性，同学你着实有些望文生义了……你在写作上的确有天分，但基本功还需夯实。”
被拆穿了的纪如初也不尴尬，她就是不知道那话谁说的才用“某某哲人”，记得这些话还得多亏周楠的小灶恶补。
她笑着说，“好的，谢谢老师们。”
十分满分，在场老师都给了她九分以上。
比赛全程都让人精神高度紧张，一路厮杀壮烈。
温衍虽和纪如初同样来自小地方，但“烈士子女”的身份下，他见过的大场面不少，自己又是从小到大的学霸，国奖都拿了不少，这省级比赛倒还难不住他，十道题能抢到五次，分数都不错，当然有同学更卷的。
“经过我们全场二十位同学十场的激烈角逐，我们最终评出了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请获奖同学上台领奖！”
这次决赛的效率倒是快，十道题比完没一会儿，结果就出来了，比赛现场稍加一布置，就变成了颁奖现场。
主持人边念获奖名单，大屏幕上也有投屏，纪如初望着上边她和温衍并排的名次，嘴角忍不住勾勒起淡淡的弧度。
她与温衍自赛场两边走上，在颁奖台上相遇。
温衍笑得眸子里都是细碎的星子，“纪如初，你很厉害。”
他们并列二等奖，但纪如初的总分比温衍的要高上一些。
“所以，以后别妄自菲薄了。”在满座喧嚣里，温衍还不忘附在她耳旁“说教”。
纪如初选择性耳聋，并反过来咬耳朵，“那我这么厉害，你给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