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哪儿都有她,晦气。
纪如初打心里膈应,但他们和她的距离隔得还挺远,倒是眼不见为净。
坐这车的遭罪程度他们来时就体验过了,纪如初一上车就插上耳机打游戏,温衍依旧是拿出书来看,比上次看的那本要厚些。
游戏加载的间隙里,她都拿来看温衍了。
感受到人直勾勾的目光,温衍转头:“怎么了?”
纪如初毫不避讳:“你好看,我多看点。”
温衍略带无奈地笑笑,伸手把她的头转回去,“你游戏加载好了。”
纪如初像脑袋装了弹簧一样又转过来:“不是我说温衍,你来比个赛,怎么还带那么多书呢?”
温衍这回注意力都在书上,“也没多少。”
“这么晃的车你还看得进去啊!来,我问你,我好看还是书好看?”
纪如初有朝一日也成了那无理取闹的小女生了。
“你好看。”温衍语气很真诚,但眼睛还是没离开书本,正好游戏匹配好,她就快乐开黑去了。一开开到晚十点,温衍提醒她该睡觉了,便自然地到男朋友怀里,闭眼。
温衍也只好伸手护着,不让她掉下来了。
本来这回程是乏善可陈的,但车开到半途不知哪儿坏了,整个车厢浓烟滚滚,几乎要烧起来。
司机组织乘客下车,给车开膛破肚检查捣鼓了半天也不见好,一看四周还是在山角旮旯里,公路两边都是峭壁的那种。
好一阵子后,司机丧气地宣布,车子修不好了,请大家在原地等待,他已经联系公司的人派新车过来了。
车早熄了火,但烟还是不止,回去坐是不敢了,司机还让大家到个远离车子的地方呆着。
可他们下来的仓促,很多人都没把行李拿全,这会都怨声载道,但谁也不敢回去拿东西,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着火呢!
乘车们催司机回去帮他们拿东西,可司机也是人,也怕死啊。
人群骚乱间,温衍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车里,提着他们的行李往下跑,他们的座位离车门近,从进去到出来的时间,乘客们都没反应过来。
那烟越来越浓,等反应过来了,又不敢学他进去了。
他把行李拉到纪如初面前时,见姑娘满眼担忧:“温衍你不要命了?”
好学生淡淡笑笑,“我看它冒烟的浓度,我来回它应该还烧不起来。”
他刚在纪如初面前站定,那车便着火了。
烈焰灼灼,伴随着乘客们的哀嚎。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巧不巧,待那车被烧得差不多时,原本朗晴的天下起了大雨,冰凉的雨水自这一窝热锅上的蚂蚁头上浇下。
纪如初很快拿出了她和温衍的伞,正欲打开,便见乘客里有佝偻着腰的虚弱老人和抱着小婴儿的母亲。
她想都没想,便跑过去把伞送了,两把伞渐渐遮了七八个人,都是些老人、孕妇、儿童。
其实开始有不少人下意识往里边挤的,是纪如初扯着嗓子喊让老人小孩们过来,有人见她是个小姑娘想蛮横,纪如初宁州粗话张口就来,想动手的她更是毫不客气还手回去,整得乘客们都挺怕这小姑娘。
两把伞都要争成这样,原因无他,雨实在太大,原来十一月中后旬不会有这般大雨的,也不知是谁惹了天公不快。
那雨浇得人灰头土脸,呼吸都困难。
纪如初被人挤了后退一下,却撞入温衍怀里。
男孩子双手举到她头顶,做些没用的动作想替她挡雨。其实方才起冲突的时候,他也在一直劝着别人、护着他的女孩子。
“温衍不好意思,把你的伞也送出去了。”纪如初喊道,可雨声太大,几乎把她声音盖了去。
温衍的手遮她眼睛上,雨水顺着他手斜流下,倒真为挡雨起了微末的作用。
温衍没说话,闭着眼,雨水淋得他够呛。
纪如初心底总归是柔软的,倒是应了前文那句“若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他们都不会有开始”。
雨中那抢伞不成的丁盈盈破口大骂他们做作,纪如初懒得理会。
乘客们被困到第二天,客运公司的车才风尘仆仆驶过来接济。
到晚上雨停了,但大家都又冷又饿。纪如初和温衍四处转悠时发现个山洞,便带着众人进去歇脚,拾了些干柴生火取暖,又把自己带的吃食平分给了大家,当火光燃起,空荡荡的肚子得到食物时,众人灰冷的心才得到慰藉。
他们连声感谢纪如初和温衍,之前因为伞和她起了争执的大小都同她道歉。
纪如初到底还是个混子,没有什么宽大的胸襟,旁人道歉她也不理,食物照分便是。
哦,丁盈盈她没分,任那人从破口大骂到哀嚎连天,纪如初始终无动于衷。
她良心没烂透,不代表她是白莲花舍利子啊。
但乘客中不乏白莲花的,一个中老年妇女就满脸圣洁地来劝纪如初:“姑娘啊,那位姑娘也挺饿的,特殊时期,患难与共,咱不搞区别对待,也分她一点……”
纪如初面无表情:“我不。”
“你这姑娘……”
“我又不欠她的,你要分把你的分给她,觉得我怎么样的话把东西还我。”
妇人这下子彻底闭嘴了,乘客们也看得出他们和那骂骂咧咧的姑娘有不快,再没人站出来当好人。
他们那点粮,分一车人每人一点点就告罄了,纪如初啃完留给自个儿的小面包后,还饿。
自家男朋友的小面包也吃完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纪如初感受着自己肚子的哀嚎,难免是有些后悔自己做了好人的。
他们能有分一车的量,是因为特地给儿子们崽子们买的,现在都没了。
大家都差不多睡了时,温衍拍拍她的衣服,那衣服他拿干毛巾擦了几遭还是湿的,在她转过头来时“变”出个小面包来。
“给你留的。”温衍道。
纪如初心里那点后悔便飞了,抓过温衍的小面包,眼睛笑成月牙:“还是男朋友好。”
快速撕开包装纸后,她掰了一半递给温衍。
温衍道,“我不吃。”
他连“不饿”都不说,肯定是在让给她,“你不吃,那我也不吃。”
温衍笑着接过,咬了一口,“好。”
好在这被困的日子到头了,客运公司来的车继续送他们回宁州,只是乘客们被烧掉的物品里有价值不菲的,这回客运公司有得赔偿了。
半天后,纪如初和温衍,终于抵达了宁州,他们的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