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黯然自眼里一闪而过。
纪如初吃着碗里也不知道是谁夹的菜，再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这一顿午餐吃的挺和乐，纪如初吃完后，又待了一会儿才同爷孙俩告别。温衍偏得把她送到楼下，看她上了摩托还不走，还给人理了理头盔。
“这会也不早了，你要不留到晚上，吃了饭再回去。”
温衍整理得慢吞吞，手臂偶尔碰到她脖颈处的皮肤，纪如初便一把将人的手攥住。
温衍如今是越发习惯她毛病了，被抓住了手，很自然地同她四目相对，微微挑眉以示疑惑。
“温衍，你发没发现，自己最近特别黏我？”
他似乎面不改色：“有吗？”
又似乎有些被揭穿了的慌乱：“我这是想着待会饭还得给你送。”
“我不信。”纪如初说着不信，却还是把人手松开了，顺带摸了一把脸。
“好啦，我走是下午有些事情，晚饭你不用给我带了。我会注意安全的，到家后会给你发消息报平安。”
“放心温衍，你这么好，我哪敢跑掉去找别人啊。”她认为温衍黏人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便这般哄他。
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身影，温衍承认自己确实黏了，但不是因为怕她找别人，而是怕她从此把自己拒于她世界的门外。
方才就小歇的功夫，他无意间听到她和林恺打电话，她一接电话，对林恺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谁叫你他丫昨天给温衍打电话的？你整我可以，但不能没分寸。何耀辉就在现场，你让温衍过去被他们看到……”
“……我告诉你林恺，温衍他聪明，里边利害关系一看就明白，但你别把他扯到这趟浑水里来…”
温衍那时才知道，昨晚自己试图同她分析利害，她那反应原来不是因为疲惫不清醒，她纪如初比谁都清醒着呢。
中午起床的那段小插曲，约莫也是她试图想甩开他，可不料温衍敢说“我接受”，而纪如初对温衍也比自己想象得要心软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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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纪如初回去了，温衍便安安心心地一个人写着寒假作业，等着晚上的兼职补习。
约莫五六点钟天快黑时，许芳瑶给他打了通电话，他犹豫几下还是接了，对方开口便带着点抑制过的哭腔：
“温衍，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温衍柔声道：“你要多少？”
许芳瑶本来还挣扎着到底该怎么和他解释，谁知他听出她的难堪，只字不提原因，只问她要多少。
“温衍你……”倒把许芳瑶整不太会了。
温衍那边的声音从未如此温柔，像他和纪如初说话的那种温柔，许芳瑶原本全然无措心烦意乱的，听着他声音却莫名安定下来。
“如果你愿意说出什么事了的话，我听你慢慢说。”
他的声音像山间清潭里的水，流进人耳朵里一遭，心上的烟尘污垢也好像被冲走了许多。
许芳瑶破了防：“我爸…肝癌晚期…手术费要好大一笔。”
“如果有的话，你能借我一万吗？我知道对于你个人来说太多了，但是，我真的没办法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想救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温衍应得很快，“好。”
“但是离手术费，应该还差很多吧？”
许芳瑶声音哽咽：“医生建议我去网上筹款，已经筹了相当一笔，但……”
温衍沉默了。他同爷爷相依为命，虽然官家有补贴，不差钱，但也着实算不得有钱，他闲时还得做兼职补贴着。
“我待会转你微信里。”他这几个字说得很无力。
许芳瑶那边轻轻笑了下，“谢谢你啊温衍，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你能帮我，我就很感激了。”
不说许芳瑶自己的心思，她同温衍顶多算普通朋友，对方也是学生，却能毫不犹豫答应借下遥遥无期的一万块。这么好的人……让她怎么不喜欢？
然后她有些犹豫道：“温衍，这个事……你能不能别和纪如初讲？”
“那个，我其实……”
温衍什么都没问，说好。
温衍宽抚了她几句，就挂了电话，说他改日去看她，有什么事再打给他，能帮的他都帮。
旁人宽慰打气的话许芳瑶也听多了，不过食之无味而已，不能感同身受的怜悯终究如隔靴搔痒，可温衍的话，分寸到位，不碰她伤痕分毫，如此倒让她得了暂时的安定。
父亲住院也有些时日了，从前是其他的多种毛病，纪如初有张以别人名义的卡给她付着医药费，因生活困顿，许芳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从前宣之于众她绝不受纪如初分毫，要让纪如初欠她一辈子，可生活重担下，轻飘飘的话是最没有分量的。
如今这肝癌晚期一查出来，她让医生停止从那张卡扣钱，当然，她不太知道纪如初是干什么的，或许纪如初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那张卡也没有近百万的金额吧。
到后来许芳瑶都不知道自己做法的意义何在，又当又立么？
她特地让温衍不要告诉纪如初，因为他同纪如初最亲近，但同时也向班里很多同学开口的许芳瑶，总不能跟每个人都提这么一嘴。
又或许，开口向明知借不了多少的同学们借钱，她许芳瑶本就目的不纯。
这么往三十三班老师同学轮了一遍，许芳瑶大量借钱的消息，不久就会传到纪如初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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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温衍去医院看许芳瑶，那守在医院里的姑娘脊背微微佝偻，仿佛窗外一阵寒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坐在窗前的桌子上，手撑着腮，搁在无心书写的寒假作业上，望着外边无尽愁思，眼泪簌簌地落。
“芳瑶。”
听见有人唤她，许芳瑶连忙抹了一把眼泪，转过头见是温衍，眼睛都明亮些许。
“温衍，你来了。”她朝他轻轻一笑，“你能帮我就很高兴了，不用再特地走一趟的。”
“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她眼角的泪痕还湿润，父亲那一日比一日恶化的病情，真的要把她折磨疯了，若再凑不够钱手术，就只能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