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紧。”被耶律雅警告过的司氏没了气焰，态度谦卑，“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妇人。”
欺软怕硬。
众人暗中笑起来，司氏原本的讨厌模样去哪儿？现在夹着尾巴做人真的好无趣。
“我并非遗漏了司夫人。”宁瑶坐回茶具前，挽起袖子动作行云流水，“先前夫人提到我用的是丞唐手法，那为夫人服务自然是要北陌王城手法。”
司氏腿一软差点又跪下。
没想到逞一时之快，换来了两次打脸。
谁又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丞唐女子竟会北陌茶道手法。
“不愧是我们云家姑娘。”云氏瞬间精神抖擞，仿若得势翘起尾巴的斗鸡，“司夫人，我们家待你真真极好。”
司氏皮笑肉不笑，尴尬至极。
烫壶、置茶、高冲、低泡……
传统北陌手法与丞唐不同，最后需得留几枚叶片在杯中，观察叶片三起三落，嫩芽与水光相映交辉，别有一番意趣。
宁瑶一套手法彻底折服了北陌贵妇，温氏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连云氏也有所察觉。
她特意把宁瑶往自己身边搂了搂，生怕旁人抢去。
一杯独特的格雷伯爵茶被端到司氏面前，宁瑶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颇有孩童的天真：“司夫人，这是我特意为您调制的，尝尝可合心意？”
司氏被她笑得背后生寒，特别觉得“特意”二字不怀好意。
她颤颤巍巍端起茶杯小酌一口，惊得差点没把茶杯丢出去！
这味道又苦又涩又酸，是给人喝的吗！
“司夫人，如何？”云氏抬起下巴，得意洋洋。
被所有贵妇这般盯着，司氏憋红了只能轻声低喃：“好，极好，很衬我心意。”说话间，隐在袖中的双手渐渐攥紧。
被当场戏弄这笔账，她算是记下了！
而不明所以的宁瑶仍被蒙在鼓里，甚至暗自庆幸自己误打误撞成功了。
其实司氏耳中不怀好意的“特意”根本不存在言外之意，是她一心把宁瑶化为敌人之列才这般敏感。
宁瑶的北陌手法虚有其表，其实步骤间的衔接完全没弄明白。至于是要先放香柠檬汁，还是先放沸水，更是按心情定。
她细细观察着司氏的神情，怎么觉得有几分不乐意？
“要是合你心意，就多喝些。”温氏是茶道高手，一眼便知宁瑶的手法会让柠檬酸味破坏茶香。
但她没理由拆穿，反而很想看司氏出丑。
司氏顶着压力，只能将那杯怪味茶一饮而尽。
“哎呀，叫你多喝又不是一口喝完，如此牛饮反失了礼数。”温氏眼角尽是精明，向宁瑶扬了扬眉，“去，再给司夫人倒一杯，让她好、好、尝、尝。”
司氏这才听明白了，温氏的“好好尝尝”才是真的咬牙切齿。
宁瑶抱着茶壶欢欢喜喜为司氏奉茶，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赏识她的北陌泡茶手法呢。
在小姑娘期待目光注视下，司氏只能硬着头皮缓缓品了口，强忍恶心夸赞道：“云三小姐深谙茶道，佩服佩服。”
“多谢司夫人夸奖。”宁瑶笑靥如花，向她郑重施礼，“夫人一看就是有福的，希望这壶茶能冲走您生活中的苦涩，只余回香。”
能不能有回香不知道，但苦涩只冲不走了。
司氏欲哭无泪，含泪道谢。
“瞧瞧司夫人感动得都快哭了。”温氏啧啧几声，心中不由得痛快，“既然你那么喜欢，那以后每一日都让三小姐为你泡茶。”
司氏笑得僵硬，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她发誓，这笔账要连着温氏的仇一起算！
“夫人说笑，我家瑶瑶怎么可能日日进宫，我可心疼着呢。”云氏插话，终于终结了这个话题。
司氏对云氏投去感激的目光，这才是真的差点激动得哭出来。
耶律雅与其他世家夫人交际得十分顺利，正要进行下一步计划时，贴身侍女却匆匆赶来贴耳说了两句。
与此同时，芮冬得到特许进宫找到了宁瑶，一五一十将酒艺馆的情况汇报给她。
“此事当真？”耶律雅激动得都快拍案而起，一把拉过宁瑶，“走，我们去瞧瞧。”
宁瑶向众位夫人告别，心情复杂地随耶律雅离开王宫。
“也不知谁出的主意，这种事怎么也不通知我！”
“我还等着看我家小迪迪唱歌呢。”
“哎，我听说江大哥也唱了，你后不后悔？”
一路上耶律雅絮絮叨叨，都是后悔今日进宫等语。
宁瑶扶额，六公主的关注点是不是出现了偏差，明明“打群架”这情况更紧急！
芮冬说，灵溪出了个主意要让酒艺馆小倌开“演唱会”热闹热闹，莫迪就拉着江河舟去看。后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打了起来。
还说“缺胳膊断腿”“脑浆都打出来了”，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担心江大哥？作戏不用提前预备那么久吧？”耶律雅还沉浸在“是江河舟强迫宁瑶”的戏码里。
宁瑶也不知怎么和她解释，她真想此刻化身鸟儿飞走算了。
马车很快在酒艺馆前停定，宁瑶立即跳下马车向里冲去。
“慢点！”耶律雅急急向前追。
但宁瑶在进去的那一刻就顿住了步伐。
是她进入的方式有错吗？
她重新退出去又进了一遍，再次被眼前之景震撼到。
一众男男女女围在台前，台上是装扮酷辣的小倌组成的乐队，正演奏着她从未听过的歌曲。
随着乐点越发密集气氛被推向顶点，尖叫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更热闹的是演出结束众人会往台上扔铜板，叮叮当当震天响。
缺胳膊断腿呢？脑浆呢？
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芮冬呢？！
“还是丞唐人会玩，弄得这么热闹。”耶律雅随手拉住一个小倌问道，“莫迪在哪？”
“老板在楼上。”小倌回完又自顾自忙碌去了。
耶律雅与宁瑶的目光顺势向楼上望去，正巧从楼下下来一人白衣胜雪，眸如星辰，一下又一下悠然打着折扇，哪有半分打架的痕迹？
宁瑶脑袋一嗡。
好个江河舟，竟然敢联合芮冬一起骗她！